萊昂納爾最終也沒有和現在還叫做tomson·ku的辜鴻銘在「夏巴奈」裡坦誠相見,他對於這個時代妓院的消毒措施和妓女的健康體檢實在無法信任。
要知道梅毒在18、19世紀歐洲之氾濫,以至於整個文化系統都不得不接受其成為日常生活乃至創作靈感的一部分。
尼采,梵高,貝多芬,舒伯特,馬勒,莫泊桑……這個名單可以列很長很長。
福樓拜曾在《庸見詞典》中把它界定為一種幾乎和感冒一樣普遍的疾病:“每個人多多少少都被它傳染過……一半的梅毒患者將此病傳給十四至二十歲的人;
中產階級中,十分之一在學校裡就染上梅毒……大學生們從進學校時就開始逛妓院。假日和星期四的半天,妓院裡擠滿了在校學生。”
福樓拜年輕時在埃及嫖娼就染上了梅毒,最後折磨了他30年,直到去世才結束這痛苦。
萊昂納爾可不會把梅毒當成感冒,哪怕再高檔的妓院,他都不會光顧——他不想死的時候頭蓋骨像蜂巢一樣都是窟窿;或者活著的時候每天用碘化汞塗抹下身的膿包,把屁股和大腿都染成藍灰色。
所以兩人在阿爾貝失望的眼神中,約定在「義大利大道」13號,往「馬裡沃街」拐角處的「英國咖啡館(le café anglais)」餐廳共進晚餐。
這家開業於1802年的餐廳,從1866年開始由法國名廚阿道夫·杜格萊烈掌勺起,逐漸成為法國乃至全歐洲最炙手可熱的高檔餐館之一。
「英國咖啡館」歷史上最有名的一次宴請發生在1867年,當時的巴黎正在舉辦第六屆世界博覽會,6月7日的晚上,這裡同時招待了俄國沙皇亞歷山大二世及其皇太子、普魯士國王威廉一世,以及普魯士的首相俾斯麥。
因為有三位在位或者將要繼位的皇帝出席,這次宴會被後人稱為「三皇宴」。
辜鴻銘展現了豪爽的作風,直接要了「三皇宴」同款選單——但因為只有兩個人,做了一定的簡化。
不過即使如此,這一餐也包含了新鮮豌豆泥酸模牛肉開胃湯、松露雞肉酥餅、威尼斯醬鰈魚柳、布列塔尼醬蠶豆泥配烤羊排、葡式烤填雞、巴黎式龍蝦冷盤、魯昂血鴨、烤圃鵐、奶油燉蘆筍土豆等十幾道菜式。
此外還有拱頂冰淇淋、水果等甜點。
佐餐酒則是不同年份的酒莊酒,包含了香檳酒、雪莉酒和各種紅酒,幾乎每上兩道菜都會有侍者過來換一種酒。
單人的費用就超過了150法郎,一餐就吃掉了巴黎中產家庭一個月的收入。
這還是萊昂納爾第一次吃到如此豐盛的餐食,桌上琳琅滿目的菜品、精緻的瓷器碗碟、純銀或者鍍金的刀叉,都讓人大開眼界。
餐廳裡的侍者絲毫沒有因為辜鴻銘中國人的相貌而流露任何歧視的表情,而是提供了與所有顧客一樣的服務。
“看看,巴黎的餐廳都比索邦的教授、學生們更有禮貌——我當然不是在說你,萊昂納爾。”辜鴻銘喝下一大口酒,忿忿不平地說道。
此時兩人的餐敘已經接近尾聲,「英國咖啡館」的窗外也亮起了煤氣街燈,不時有在附近乞討的窮孩子將臉貼在窗戶的玻璃上,羨慕地看著這裡如宮殿般金碧輝煌的裝飾。
通常很快就有侍者來驅趕他們,但過不了一會兒就又聚攏過來。他們會向著每一個離開餐廳的有錢人伸出髒兮兮的小手,希望能得到幾個蘇,運氣好的甚至能有1法郎入賬。
萊昂納爾只吃了眼前食物的一半,就已經撐得不行,拿起餐巾擦了一下嘴:“那是因為你在這裡花了300法郎!這種尊重很廉價,並不值得你為此投入情緒。”
辜鴻銘深深看了一眼萊昂納爾,這個法國年輕人比他還小了1歲,但是卻有著遠超於他的成熟與冷靜,尤其是其平等待人的思想,更是遠超他所見過的中、法、英的青年才俊。
萊昂納爾問道:“tomson,你以後準備做什麼?”
辜鴻銘愣了一下,隨即答道:“我會在索邦法學院進修法律,然後再去一趟義大利,接著是德國……”
萊昂納爾搖搖頭:“我不是問這個——你是打算在歐洲一直待下去,還是回檳城(現在屬於馬來西亞,19世紀是英國殖民地)……又或者是去,嗯,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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