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說著,一邊竟然流出了眼淚。
萊昂納爾沒有“反抗”,而是默默地看著莫泊桑在發洩自己的情緒。
這位未來的「世界短篇小說之王」,雖然個人生活放蕩不羈,但是他對於小說藝術的追求卻是毋庸置疑的。
他與他的老師福樓拜,寫出的作品都被稱為“最純淨、最精粹、最凝練”的法語文學代表作,可見他的付出。
但是莫泊桑現在已經快30歲了,除了發表了幾首惹官司的詩歌,還有一出沒人看的戲劇外,用“籍籍無名”來形容毫不為過。
在萊昂納爾出現之前,他並不著急。
無論老師福樓拜還是他自己,內心都確信“莫泊桑”這個名字總有一天會震驚整個法國文壇,甚至整個歐洲文壇。
所以他無論是在家鄉,還是在巴黎,都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
白天在海軍部當社畜,晚上出沒於沙龍和妓院,偶爾寫點“小東西”,但並不太在意能否發表。
但是現在不同了,萊昂納爾·索雷爾就像一顆彗星,正從遙遠的宇宙邊緣向著文學世界劃掠而來。
雖然現在它的光芒還不太璀璨,但是莫泊桑透過今天的事情,已經完全確認,這顆彗星必將會照亮整個夜空。
甚至有可能像雨果先生、左拉先生,或者他的老師居斯塔夫·福樓拜一樣,成為永懸天際的恆星。
而這個位置,在他心目當中,是留給自己的。
這怎能不讓他迷惘、痛苦、失落,甚至是絕望。
萊昂納爾拍拍他的肩膀,語氣異常的誠懇、友善:“居伊,不要沮喪。其實《我的叔叔于勒》這個故事,你也能寫得出來,而且會比我的更精彩。
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從眼下‘無所事事’的狀態裡擺脫出來。生活中其實處處是故事——
一個憨厚的鄉下老農、一個開牡蠣的水手、一個肥胖的妓女、一個生活枯燥的記賬員、一個愛慕虛榮的女人、一個臉蛋漂亮的男人……
他們自己有什麼樣的故事並不要緊,要緊的是我們想賦予他們一個什麼故事。”
莫泊桑聞言像觸電了一般,猛地跳了起來:“你說的對,萊昂!不是他們身上有什麼故事,而是我們想賦予他們一個什麼故事……
你讓我清醒了!感謝你,萊昂!除了老師,從來沒有人對我有如此大的啟發!
哦,我還得和你說聲抱歉……”
萊昂納爾聽著有些納悶,感謝他不就完了,為什麼還要道歉呢?
不過鑑於莫泊桑現在精神不太穩定,所以他也沒有多問。
這時候,聖米歇爾號渡輪的汽笛發出悠長、渾厚的長鳴——
澤西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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