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1879:獨行法蘭西

第77章 一發入魂!(第四更,求首訂 月票!

萊昂納爾讓艾麗絲抄的當然不是《頹廢的都市》,他已經決定暫停這部小說的寫作,先把已經寫好的手稿放在書桌抽屜的暗格裡,又把抽屜鎖好。

真正需要艾麗絲抄的是《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

今天和羅斯柴爾德夫人的交流,除了達成贊助的默契外,也並非全無所得。

這位年輕的貴婦人對於《老衛兵》的解讀雖然有些荒誕不經,但卻幫助萊昂納爾更準確地把握到了這個時代女性,尤其是具有「多愁善感」這種特質的女性的內心。

“被讚美、被蠱惑、被利用、被犧牲、被拋棄、被輕視、被毀滅……最後只能抓住舊日的一點念想,悲劇地過完餘生。這難道不是女人嗎?這就是女人!”

把這句話幾乎可以完美地放在《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的女主角身上——她甚至比羅斯柴爾德夫人說的更加可悲,因為那位作家甚至從未勾引過她。

他像一道灑入黑暗地窖的光束,本身無意如此,卻意外啟用了一個少女的靈魂。

人生的可悲往往就在於此,自己燃盡一生去守護的情感,卻從未在對方腦中留下一道痕跡。

所以在接下來的部分,萊昂納爾需要把他們的初遇寫好,才能才能給這位女主角後來那令人感覺震撼與不解的“單戀”,提供足夠的心理依據。

想到這裡,萊昂納爾把煤氣燈調亮了一些,用鵝毛筆蘸了蘸墨水,開始在稿紙上書寫起來——

【我要把我整個的一生都向你傾訴,我這一生實在說起來,是在我認識你的那一天——不,是那一刻——才真正開始的。在這以前,我的生活只是陰慘慘、亂糟糟的一團……我再也不願想起它來,我的心早已麻木。

你在我生活裡出現的時候,我十三歲,就住在你現在住的那幢房子裡,那幢有著灰色石牆和老式木樓梯的房子裡……

你一定不會記得我們,記不得那個穿著褪色黑衣、常年用頭巾遮面的會計員遺孀,她每日靠抄寫賬目維生,偶爾還為第二區法院謄寫判決摘要;你更不會記得她那瘦削的小女兒,臉上因長期營養不良而泛著灰白——那就是我。……】

所以這篇小說女主角悲劇又純粹的一生,與自己貧苦的童年和少女時代有脫不開的干係。

與100年後的世界不同,在義務教育還未普及、女性還普遍被當成“物品”的19世紀,這樣的開局基本上就決定了結局。

好一點的是給有錢人家做住家女教師,除了要教孩子們讀書寫字,還要做縫補衣物的活計,賺每個月80法郎的收入,在30歲前能攢夠一小筆錢當嫁妝,嫁給某個小職員或者雜貨店的小老闆。

平淡一點的可能終身都湊不齊把自己嫁出去的嫁妝,又不願意委身給不要嫁妝的老光棍或者鰥夫,年紀大了就把所有錢捐給修道院,自己也入院當修女。

差一點的就可能淪落到煙花柳巷了,在30歲前就因為各種疾病爛在妓院的床上。

夏洛特·勃朗特的《簡·愛》之所以經典,就是因為小說的情節給這一類女性提供了精神上的慰藉:霸道總裁……莊園主愛上又窮又愛抬槓的我!我還不樂意!我還繼承了一大筆遺產!莊園主還家破人亡最後被我拯救了!

19世紀描寫平民女性的小說裡,就沒有比她更爽文的了。

但萊昂納爾所寫的《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卻不是這樣的爽文,他深刻解釋了這類女性在精神的巨大危機——

正是因為塌方一樣的人生開局,所以才會緊緊抓住糟糕生活裡唯一的“正常人”作為人生的支柱,直到死亡。

【十五六年了,我的親愛的,你一定什麼都不知道。可我呢?啊,我卻記得清清楚楚——我第一次聽見你的名字,是從門房的嘴裡。他那天站在中庭,指著上樓的粉刷工人說:“l是個劇作家,奧德翁劇院的,有名望,還單身。”

……

第一次真正看到你的那一天——不,是精確到那一刻,那一小時!它就發生在昨天,不,就發生在眼前這一秒,我又怎麼能不記得呢?因為就是那一刻,我那灰暗、窒息的世界才轟然洞開,才在我眼前第一次閃耀出它應有的光芒。

……

耐心點,親愛的,我求求你,聽我談談自己這短暫的一刻鐘,別厭倦。要知道,我愛你一生一世,在每一個貧窮、絕望、卻因你而燃燒的日子裡,我也未曾有過半分厭倦啊!】

在一個對生活完全失去希望的少女的眼裡,一個「體面人」的出現,簡直就像天使降臨到了她這個充滿了粗魯舉止與無止境的爭吵的公寓。

甚至就連被l派來監督泥瓦工收拾屋子的老管家,都因為優雅、有禮貌的言行,更加深了她對l的幻想與執念。

終於等到l搬進公寓了——

【親愛的,那一刻,我的震驚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你本人,活生生的你,我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彷彿腳下的地板突然塌陷。

你穿著那時淺灰色法蘭絨運動套裝,輕捷地上樓,不是一級一級,而是——天哪!——你總是兩級一步地跳躍而上!那步伐如此輕快、活潑、靈敏,帶著一種漫不經心的瀟灑勁兒,彷彿整個世界都是你的遊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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