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紙上只有一部分的人物介紹和故事梗概,但已經讓加里布埃爾看得神迷心醉。
直到最後一行文字從眼底經過,他才依依不捨地放下稿紙。
加里布埃爾一開始只以為「一個老實的巴黎人」寫的是薩德侯爵的《貞潔的厄運》《於麗埃特》那種極盡獵奇、悖德之能事的純情色。
沒想到竟然是這樣一部構思近乎於「批判現實主義」著作的鴻篇鉅製,即使把情色描寫的部分去掉,他也能肯定這不會是一本平庸的小說。
加里布埃爾更加堅定了眼前的小夥子只是真正的作者的代理人的想法。
加里布埃爾儘量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淡淡地恭維道:“想法很好,但畢竟只是想法……在沒有看到完整的書稿前,我很難承諾什麼。”
萊昂納爾一臉真誠地向加里布埃爾說了聲“謝謝”,然後“唰”一下就把信紙信封收了起來,然後站起身來就準備走。
加里布埃爾猝不及防,連忙跟著站起來,差點把椅子都碰倒,雪茄的菸灰都掉下來一大截:“誒……誒……你這是什麼意思?”
萊昂納爾一臉困惑:“您不是要完整的書稿嗎?現在我沒有啊!等有了咱們再見面吧!”
加里布埃爾臉色變得比死人還難看。
在他的預期中,今天在他對面的是一個從咖啡館後廚溜進來的、風衣的領子立得高高的、聲音壓得低低的、還帶著一副拙劣的假鬍子或者乾脆帶著口罩的中年人或者老年人。
他們兩人棋逢對手,在相互拉扯、彼此試探中不斷討價還價,最後達成一個讓雙方都滿意的條件。
也曾經做過文學夢的他,甚至幻想兩人可以透過這樣的方式成為“老朋友”……多麼特殊的友誼啊……
結果對方竟然派了這麼一個愣頭青過來,絲毫不懂得“談判的藝術”!更沒有任何“談判的耐心”!
無奈之下,加里布埃爾只能咬著後槽牙說:“還是請坐下吧!即使沒有完整的書稿,我們也可以談談!”
萊昂納爾沒有反對,爽快地坐了下來,然後用直愣愣的眼睛盯著加里布埃爾:“談吧,你準備出多少錢?”
加里布埃爾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一個老實的巴黎人」先生想要多少錢?”
萊昂納爾歪著頭想了想:“當然越多越好!”
加里布埃爾一口老血差點當場噴出來,他做這行已經20年了,還沒有見過哪個作者會這麼說話的。
他努力按捺住心中的怒火,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要知道,出版這部書,對我來說——其實對所有出版商來說,風險都很大!”
萊昂納爾沒有接話,而是用大學生那特有的清澈眼神看著加里布埃爾,彷彿在說“一部小說而已,至於嗎?”
加里布埃爾不能確定萊昂納爾有沒有看過這部小說,甚至不能確定萊昂納爾識不識字——說不定他就是「一個老實的巴黎人」花2個法郎隨便找的一個工廠工人、作坊學徒之類。
那這樣和對方解釋出版這部書的風險也就成了對牛彈琴。
他現在知道「一個老實的巴黎人」為什麼要派這種不諳世事的小夥子來和自己談判了——對方壓根就不想談判,更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加里布埃爾深深吸了一口雪茄,然後緩緩吐出淡藍色的煙霧,在兩人之間製造了一個模糊的屏障:“說吧,「一個老實的巴黎人」先生,想為這部小說開價多少錢?”
萊昂納爾微微低下頭,似乎在回想什麼,但很快就抬了起來:“2萬法郎,現金,不要匯票;兩天內預付一半,剩下的交稿時候再付。”
加里布埃爾嚇了一跳:“他瘋了嗎?他以為他是誰?小仲馬先生嗎?”
萊昂納爾依然是一臉困惑的表情,似乎連「小仲馬」是誰都不知道:“「一個老實的巴黎人」認為這部小說就該值這個價錢。
如果您同意,他可以在「耶穌升天節」前把稿子交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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