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後,嬴政才默默開啟了蒙武的信。
“大王陛下:臣蒙武頓首,敢以邊事奏聞。
臣近來得一少年神將,此子名為趙誠,年方十六,神勇無當。
於方城隘口一役,此子大放異彩,竟率二百突騎銳士,強登方城南麓,時敵有戍卒精銳兩千,據險而守。
趙誠身先士卒,攀崖而上,短兵相接處,斬首二百有二十七人,竟能奪其隘塞,立旗為識,苦撐至援軍合圍……
及敵軍突圍,趙誠復孤身切入軍陣,衝堅折銳,生擒敵將。使得我軍不廢吹灰之力,大破隘口。
此誠戰神之資,萬夫莫當之猛將……
更有異者:此子形貌英武,其眉宇之間,與陛下有幾分肖似。
臣聞相者言,貴胄之相,多有天表。今趙誠生具此貌,又兼萬人之勇,殆天以賜秦也……
臣蒙武再拜,秦王政十七年孟冬。”
當看到年方十六時,嬴政眉目一凝。
再看到“此子形貌英武,其眉宇之間,與陛下有幾分肖似”時,嬴政已是長目如寒電,突然一拍桌案,猛地站起身來。
嘭的一聲沉響,迴盪在大殿之中!
“那個大膽民女!!”
他站立在桌案之後,呼吸粗重,片刻之後,又來回踱步。
口中喃喃不停。
“趙誠,趙誠……年方十六。”
“陽城縣,懷陽村……那個村子,孤記的。”
那時父親剛剛病逝,他上位不久,因年幼無法親政。
秦國內有相邦專權、後宮干政,外有六國環伺、合縱威脅,可謂是內憂外患。
那時的他已經學會了隱忍蟄伏,面對呂不韋專權和趙太后寵信嫪毐,他假裝視而不見,從不反對他們的決策,於暗中佈局,默默等候雙方矛盾激化。
同時,他也在系統地學習秦法、軍事和經濟。
親自勘察府庫,水利,前往各地體察民情,驗證所學。
但問題就出在這裡,那一年他巡視到剛剛設立沒幾年的三川郡,想了解秦奪取敵城之後,如何轉化民生。
卻被六國派來的刺客刺殺,重傷之下,與衛隊失散,流落陽城縣郊外,被一民女所救,暗中收留在家裡。
養傷期間,民女對其暗生情愫,嬴政身為國君,不能暴露身份,只是給了那民女一枚貼身玉環,以作感謝。
誰知那個大膽民女,竟然誤以為自己也對其有意思,趁著他重傷行動不便之際,把生米做成了熟飯!
想到此處,嬴政深深閉目,有點不想回憶下去了。
那女子談不上嬌美,但樣貌親和,心地善良,體貼溫柔,就是膽子太大了些。
他那時尚且十四五歲,處境也極差,在對方的照顧下,很是感念,不能說沒有一點感情,但宗室與民女有別,他不能承認其身份。
甚至一旦被發現,會被那些內患以此攻訐,導致地位不穩。
好在那民女也並沒有以此謀圖什麼,守口如瓶,直到王翦等人找到嬴政時,也並未多言。
嬴政也無法給她什麼承諾或者報酬,只給她留下了一個誠字,便離去了。
此事一直埋藏至今,嬴政已經多年未曾想起,只是偶爾做夢時,夢到那女子面容。
但今日蒙武的軍報,好似一把利劍,將塵封的記憶斬開,諸多回憶潮水一般湧來,讓嬴政感慨不已。
“趙誠,趙誠……”
他再次拿起帛書看了起來。
此時再看,心情已然極為複雜。
說起來,這是他的長子,但是秦律之中,嫡庶之別十分嚴格,宗室和貴族仍對繼承問題有著強大話語權。
其中涉及諸多,複雜萬分。
所以就算是現在,他也不能認下趙誠,讓他迴歸宗族,因為這很可能就害了他。
但好在,這孩子神勇過人,有萬夫莫敵之勇,已在軍中嶄露頭角。
又看了一遍帛書,嬴政嘴角噙起幾分笑意。
於是又看了一遍帛書,他的眉峰微微挑起,眸中閃過自豪之色。
“年方十六,箭術騎術已出神入化,先登破城斬敵二百餘,還能破敵生擒主將……”
他突兀地大笑起來,笑意豪放,震盪寰宇。
“哈哈哈哈……”
“蒙武說得不錯,此子類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