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人群間。
萬物行進的腳步開始減緩停滯,以一種更加超然的視角,靛青俯瞰著整個區域。
彷彿一絲不掛,最純潔潔淨的感覺。
從眾人的愛恨間穿過。
靛青聽見了許多。
關於貪婪的聲音。
關於懺悔的聲音。
關於愛意的聲音。
……
在醫院這種地方,或者說,在任何人聚集的地方,張開心之楔收集人們的心聲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人類的複雜程度毫無疑問地只會讓潔淨的魔法少女增添上關於疲倦的汙穢。
反正這是靛青自找的…
也算是,心底裡關於自己的懺悔行徑。
她想知道的是,繆予的心裡,此刻在想著什麼。
於是順著眾人紛亂不堪的念頭,靛青一層層地從眾人的愛恨間路過,最終停留在了五層的血液科科室外面的休息長椅邊上。
有著一頭茶棕色短髮的少女,還穿著出逃沒來得及換的灰色睡衣,就這樣單薄地蜷縮在長椅的一端,看起來有些睏乏。
本家一脈相承的長睫毛在眼睛無意識的閉合下,更顯得出眾嬌媚。
只單是坐在原處,大可便有一種生人勿近的疏遠感了。
透過那副疲態的模樣。
靛青聽見的聲音唯獨只有。
疑惑。
不解的情緒此刻充盈著繆予的內心之中。
【為什麼會這樣呢?】
沒有更多的進一步的思考。
意識僅僅是停留在了這一簡單的思緒上面。
準備從高強度的意識擴散裡面退出來,靛青心神一晃。
一時半會之間,差點在人群裡面昏厥過去。
……
還是太多人了。
手背抹掉了滲出來的些許鼻血,靛青本來看起來弱氣的小臉顯得更加的虛弱。
從一樓再上去五樓。
靛青對每一層的每一間病房有了更深刻的認知。
這裡有關於期待死亡的解脫,這裡有貪婪家產的謀劃,那兒有關於希望延續的堅持。
於此。
這就是人。
黑色小皮靴踩在醫院剛刷過一層消毒水的瓷磚地面上有點明顯。
站在繆予的面前。
靛青直愣愣地看著有點陷入了彷徨之中的繆予。
而後者的眼神除了不解,還帶著不耐煩的表面意味,以及更深深處的阻隔感。
理想之中比較美好的場面倒不是那麼好實現的。
“有事嗎?”
“我是,受到別人的委託,來找你的,你就是繆予吧。”
“是又怎樣,我還有事情,現在我還不想回去。”
從半蜷著的姿態坐正,繆予沒有絲毫掩飾自己不耐煩的舉動,即便是對於一個看起來像是更小的小孩子的靛青來說。
“而,如果誰想要我回去的話,那他應該自己來找我。”
“不是讓一個小孩子來跑腿。”
靛青自然而然地在繆予的邊上坐下。
若有其事的點了點頭。
“是,我也這樣覺得,所以我改主意了,我也不管了,我在這裡等到你想回去再說。”
繆予撩起耳畔盤著的茶色短髮掛在耳上,眼神瞥向走廊的病房地那一頭。
“隨你的便……”
少女沒好氣地說。
“你一直看著506,裡面的是你的朋友嗎?”
靛青看著別過頭去的繆予,跟著發問到。
“可能是,但是好像對方病得太嚴重,記不得我了吧。”
“你熟悉這種病嗎,白血病。”
“我搞不懂它和我說的意思。”
繆予回頭看著小不點模樣的靛青。
那份疑惑感直接傾瀉而出。
“這樣啊。”
“因為病危了,對最近的事物沒有印象的話,也算是正常的。”
靛青思索了一下,這樣說到。
“你在騙我。”
繆予一偏頭,簡單直接地牟定地說到。
“任何人騙我我都會知道。”
“為什麼你要騙我。”
“真奇怪,為什麼我出來之後,每一個人都要騙我…?”
靛青微地頓住神色。
對方的話語不像是虛假的。
繆予自心底裡面,認為著自己有能夠分辨他人謊言的能力。
天賦的超能力。
甚至靛青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
那這樣也意味著的話,極有可能,那些所謂的隔閡都是自從過去堆積著的一個個謊言而開始的。
“那……506的那個人,你也覺得對方是在騙你嗎。”
…
頓住話語,少女捻著茶色短髮的下尾。
沒有繼續開口。
或者是,不想去開口。
靛青接著話語,對著少女的眼神。
“關於這個,你心裡面已經有答案了嗎。”
超能力,是之於一種天賦的身體能力,擁有的人能夠很快的意識到,自己能做到什麼,且怎麼樣去做。
這不同於需要學習並且訓練的魔法少女,是單獨的一種獨立能力。
繆予有點遲疑的才說道。
“我不知道。”
“因為我也不確定,雖然我知道她說的是實話,她確實不認識我,但是……”
突然的。
靛青打斷到。
“如果你自己說謊的話,你自己會知道嗎,譬如說,下意識的謊言,無意識的謊言。”
“那些你好像自以為,但是卻不是那樣的事情。”
那樣的事情怎麼會。
下意識的,繆予想要駁回那副荒唐的說辭。
可又氣勢一弱。
“應該……”
模糊不清的,永遠都是謊言。
就連真實與否,都對於謊言不重要。
靛青靜靜地看著面前有點接受不了的少女。
“就算是這樣子,你還是被騙了,你不僅被別人騙了,還被自己騙了。”
“雖然一個是出自於自我儲存的趨勢,一個是對於他人純善的本能信任。”
“可都無異於謊言的意義之中。”
此前的人生中一直認定自己能認定是非對錯的少女。
此刻之時。
正在面對其人生中,這個世界的整體,為其編織出來的,第一個無可奈何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