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控制中樞,不知作用的一個個按鈕發著光亮,令人感到心煩的聲音像是催命的晚鐘,令人不得不在這絕望之中感受生命的消逝。
“老大!?”
小傘催促的聲音響起。
徐州卻已經陷入到了對於自己的前半生的苛責之中,遲遲不肯回話。
——70%…
幸好代表成功的進度條此刻即便緩慢也在隨著時間推進。
“徐老大!你說話,你說這次完事之後要帶我去吃大餐的,還有給我批假,還有獎金,還有……”
小傘也有些兒情緒崩潰,在通訊傳來的話語開始急促起來。
可這樣的苛責。
真的能夠喚得動一個可能早在五年之前就已經死去的人麼?
黑煙灌進控制室。
張了張乾裂的唇瓣,將行就木般的這個老男人還是開口了。
“不好意思,小傘,跟我混很窩囊吧…”
“沒有的事!”
“不,你先不用說話,嗯,我在控制中心,我必須保證控損局這裡的災難不會擴散出去。”
即將潰散的眼瞳間。
所看見的是湛藍色,不斷努力向前的進度條。
——85%…
與此同時想起的還有屋外那些已經發現了徐州的影獸侵蝕後的人們的嘶吼聲。
“小傘,你出去之後,幫我在第三人民醫院,找到血液科506病房的一個小女孩,她叫秦紹雪,她是我的孩子,她就拜託你了。”
“以及……幫我告訴他,爸爸對不起他,也對不起他的媽媽。”
……良久的沉默。
通訊那邊始終沒有傳回小傘的聲音。
也不知道是不是隨著黑煙的又一波湧入,室內的空氣已經快稀薄到讓徐州無法維繫清醒。
視野陷入黑暗中。
僅有那一抹湛藍色的進度條還在忠實的向前蠕動。
啊……
沒想到最後死的時候,居然是這麼狼狽的感覺和場面麼?
徐州甚至有點兒想要取笑自己。
要是這個時候,那些花花綠綠的小姑娘在的話,是不是會有什麼不同呢,上次還說好了,會成為晉川的守護人的不是麼。真的如果是他們的話,或許會可以?
...最後的記憶停留在了自己的那個小小的外甥女上。
徐萱兒。
對不起,可能我真的不是什麼很好的監護人吧,一味地躲避著你,用各種原因拖退了你的期待。
如果這個時候,你是在那些人的保護下的話,應該沒有危險吧。
要成為出色的魔法少女啊。
像是那天他們答應過的那樣子,會給這座城市帶來希望,帶來大家的幸福。
畢竟,可能真的有一些東西,是我這樣的普通人所做不到的吧。
宛若心電圖跳動的呼吸聲在寂靜的控制室裡面迴盪著。
在最後失去意識的時候。
彷彿徐州又聽見了自己鬧騰的隊友的聲音。
“老大...這是最後一次了,別死球了,我還等著你答應好的東西呢!”
視野中。
那些被濃濃的黑煙所包裹的一切,都突然間豁然開朗起來。
從通風管道里灰頭土臉跳下來的少女正是小傘。
——95%...
距離整個控損局完全被封鎖,還有5%的時間,留給兩人逃出去。
背起了徐州,踹開了房門的小傘即將面對的是一眾影之災獸侵蝕的同事們,在那條黑暗得彷彿看不見前路的甬道中,她必須跑起來...
“老大,可別就這樣真的掛了啊。”
可是,此刻的徐州已經陷入到了意識潰散的邊緣上了。
在這黑暗濃郁的好像什麼都看不清楚的世界裡面...
徐州看見了,在盡頭中。
所點燃閃爍著的黃金瞳。
隱隱約約之中,彷彿影之災獸又開口問詢著那個早就聽過無數次,在他的腦海中迴盪著的話語。
宛如平地驚雷...
“你需要改變這一切的力量嗎?”
...別開玩笑了,又不是什麼男頻文的網路文學小說,現實的殘酷遠比此刻還在幻想之中的影子更為嚴苛。
如果同意,如果屈從,又會得到什麼呢?
倘若能夠獲得再向前一步的勇氣和力量的話,在那盡頭等待著的,是所謂的希望嗎?
誰能夠輕言斷定。
可是對於如此絕望的一副處境,徐州卻不得不開始思考起來。
【yes】or【no】。
如果說,在這一切的不甘和不願裡面,還有能夠讓他以用惡魔交換的前提的話。
那麼...
可能那並不會是所謂的五年前的遺憾。
也不是今日所會釀成的悲劇。
那在腦海之中迴盪著的,是更加,更加簡單直接的誓言。
“舅,我學校下週要開家長會了,你到時候能來嗎?”
“我不知道有沒有空啊,萱兒,要不等下次吧。”
“下次,又是下次,算了吧...”
“...行吧,那就是這一次,也就是這一次,我發誓,我會去的。”
是...
我發誓我會去的。
我發誓過。
在這濃郁的黑暗裡面,徐州攥緊了拳頭,他不知道自己為了什麼而選擇屈從。
可是,就是因為那個誓言那麼的簡單。
不是什麼山盟海誓,也不是什麼海枯石爛的諾言,所以才不得不愧疚。
就是連這麼簡單的事情,他都完成不了,所以,才會感到如此的不甘和痛苦。
所以,到了決定的時候了吧。
“如果我願意的話,會怎麼樣...?”
黑暗中,那個聲音傳遞而出,直到那對黃金瞳的盡頭。
平凡的人也需要夢一場吧,讓自己變得強大,直至能夠守護住自己的誓言。
而所謂的魔法少女...
那些被守護著的希望,其實原本就是人們生活中大大小小的願望,他們本來就該有的,而不是他人贈予的願望。
所以...
倘若能夠假以自己的手,來實現的話。
一切是不是會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