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最後的嘆息,只是止於靛青的嘴邊罷了。
在術式解封的三十秒倒計時中,看著朝著自己直直衝來的茵檸,堂吉訶德也沒有停下的意思,甚至早便知曉一般地做好了準備。
只見在頃刻之間,對方的身上燃起了一陣夾雜著黑霧的血色魔力波動,如同真正的血族一般,帶著一種血腥致命的感覺。
“難道你們真的對於外面的世界視而不見麼...外面的城市,外面的街道,外面的社會,不都是與閻栢採所訴說的那個,已經完全沉淪到無可救藥的黑夜中的世界截然相反嗎?”
“為什麼,會對於這樣的事實無動於衷?!”
治書奴的刀鋒前衝,猛然發力的速度突破,甚至一舉擊破了那寬大粗壯的銃槍的防備距離。
刀尖向著堂吉訶德的臉龐落下,留下了一道不淺的血痕。
卻在最後一步的時候,茵檸瞪大了眼睛,遲遲沒有進一步用力刺穿對方的頭顱。
“你錯了...綾寧寧,這是你的錯,白房子的大家們都知道主管向我們描述的那個世界實際上並沒有那麼不堪。”
“可是外面的世界真的美好麼,那不盡然!”
“可是劫掠,破壞,戰爭,饑荒,這些種種所本該有的一切,不都是如約一般地存在於這個世上麼?”
那麼...
堂吉訶德的眼神中的那份狂熱,將會回答茵檸所錯過的一切。
那是站在茵檸的角度上,無法去看到的事情。
所以茵檸也一併無法能夠一下子輕易的理解對方的話語。
唯有刀刃,刀刃會先一步跨越話語,斬落茵檸心中的困惑。
二次...
治書奴回撤的軌跡在銃槍回拉防守的時候,被那寬大的部分所卡住,純粹的魔力碰撞一下子如同拉鋸戰一樣升騰。
那裹挾著血腥的黑暗,彷彿下一刻就要將那份草綠色吞噬殆盡。
“還有我們所做的呢?就算是這樣,我們不一樣還是締造了不幸,締造了死亡,以及更多?”
“如果連這一部分都忽略的話,那麼我們談什麼,能夠追隨閻栢採口中所說的那份高潔,來改造這個世界,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冠冕堂皇的欺騙,一切都有所目的。”
“對...這依然是閻栢採的騙局...”
咬著牙,茵檸想要將自己的治書奴從那如同命運一般鉗制著回防路線的拉鋸中奪回,可是僅有痛苦在不斷的攀升。
倉皇中,她又看見了堂吉訶德的凝視。
“錯又在你,綾寧寧,你口口聲聲地談論主管對我們付出的一切都是一場騙局。”
“可是這全然是我們自己選擇的事情,主管從來沒有逼迫過我們做不願意的事情,無論是拒絕還是接受,這一切都將會是我們自己的選擇。”
“倘如你將自己視為從中的解放者的話,為什麼你不會是帶領著更多處於迷茫中的成員們走出呢?因為你無比的短視!”
...
如果這場戰鬥是一場騎士之間的決鬥的話。
那麼這當然會是一場在馬背上的決鬥的吧,茵檸在這一波波的攻勢裡面咬牙強撐著。
並不是因為對方有多麼壓倒性的實力,而是自己的馬匹無法奔跑...
在這場趨向於瘋狂的對決中,她沒有跑起來的必要性。
可是,究竟是缺少了什麼...
現在的茵檸仍然沒有答案。
“那還有...還有你們自己呢。”
“你們明知道有那麼多,本來該屬於你們的東西,可是為什麼你們從來沒有違逆過閻栢採。”
“為了誰生,為了誰死,這難道對你們來說,真的不重要麼?”
讓人煩厭的摩擦聲終於如同斷裂的鐵鏈一樣下墜。
那長達兩米高的銃槍也在同一時間,將治書奴揮開,而那尖銳的槍尖,此刻無疑是對準著茵檸的心臟。
以及那盡頭處的,仇恨的延伸。
堂吉訶德如同解脫一般的凝望。
“錯還在你,綾寧寧...”
“你認為你是解放者,超越者,盲目的人群中唯一看見了光芒的人?”
“太傲慢了...之所以你會有這種讓人感到傲慢,而又不自知的性格,是因為你就是主管的結晶,你的一言一行,都是主管所塑造出來的,你讓我們仇恨主管,無疑也將會仇恨你。”
“因為傲慢,因為侷限於自己,所以你們無比高尚,而我們無比卑微。”
銃槍黑黝黝的槍口沒有射出子彈的必要性。
因為在著宛如命運的一刻裡面。
...那像極了朗基努斯長槍一般的存在,便是最好的利器。
——殺死神的長槍。
“綾寧寧,你就是閻栢採,她死後,你就會成為下一個她,因為她那麼期望著你會那麼做的。”
“她教我如何一步步引發你心底裡面設定的坎...”
“讓你變得傲慢,變得如她所期望的一樣。”
堂吉訶德的故事裡,騎士舉起長槍衝向風車。
所以此刻堂吉訶德舉起銃槍,同時邁向命運。
“她唯一錯了的便是選擇了我成為這愚人般的騎士。”
“所以我想要的是,殺了你,我唯一想要的是復仇...”
會好似擁抱一般麼...?在背後所看去的,銃槍貫入另一人的胸口,而兩人的身影交疊,可卻從不是一體的。
看著槍尖...
看著鮮血...
滴落,滴落,滴落...
茵檸所想到的,是已經想要被她葬在心底的最深處的閻栢採的話語。
“我的孩子,人始終無法相互理解,人始終相互孤立。”
真的是如此麼...
可是闖入茵檸耳邊的,卻是屏障破碎的聲音,以及那靛色的人兒的一聲長嘆。
“...是錯在你才對吧,荒唐的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