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高懸。
慘白的清輝潑灑下來,落在無垠的草原上。
阿魯多盤腿坐在冰冷的草地上。
面前的篝火不安地跳動著,在他溝壑縱橫的臉上投下變幻不定的陰影。
他灰白虯結的鬍鬚微微顫抖,渾濁的眼珠映著火焰。
羊皮襖包裹著他日漸衰朽的軀體,粗糙的手指下意識地摩挲著胸前懸掛的那枚巨大狼牙。
那是部族血脈與勇武的象徵。
十九歲的阿依努爾被推搡著進來。
茫然失望的她,看著族人的模樣,又四處打量。
直到看見親人的模樣,終於哭喊出來,聲音尖利得像要刺破耳膜。
“塔塔(爺爺)!”
阿魯多猛地一愣,以為是幻覺的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的小人兒。
佈滿老繭的大手一把抓住孫女冰冷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似乎正在確定究竟是幻想還是真實存在。
千言萬語只彙整合一句“你沒事就好!”。
“塔塔,他們是什麼人?”
她驚慌掃視著附近站崗的黑甲軍。
阿魯多眼神複雜地盯著他們的盔甲,呢喃道:“不知道。”
“從他們的模樣和語言,或許是虞人。”
虞人?
阿依努爾心裡默默唸叨了一句。
好像跟她們始祖母來自一樣的地方。
“塔塔,他們會像契丹部落一樣。”
“對我們舉起彎刀一樣對我們嗎?”
老人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為了讓孫女安心,又道:
“應該不會,否則剛才也不會讓把食物分給我們吃了。”
聽得外面的腳步由遠及近,還伴隨著鎧甲碰撞的聲音。
阿魯多從衣服裡取出一樣東西,塞進了孫女冰涼的手心。
那是一串銅鈴,被摩挲得光亮的鈴鐺。
表面刻著象徵庇護與平安的古老符文。
這是他的妻子,孩子們早逝的祖母,留下的唯一遺物。
“拿著!”
他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孫女驚恐的瞳孔,輕聲囑咐:
“帶著阿巴特爾!活下去!像草原上的芨芨草一樣。“
“活下去!聽到沒有!”
阿依努爾她將臉深深埋進爺爺的懷抱裡。
她不能哭,只能強忍著悲傷,牙齒咯咯作響。
死死攥著那串銅鈴,冰涼的金屬硌著掌心。
這是爺爺塞給她的,是活下去的命令。
阿魯多抱緊了孫女,大腿下的沙子裡藏著一把匕首,警戒地看著黑甲軍對走進來的人行禮。
那是一張被兜鍪覆蓋了大半的臉。
護頰緊緊貼合著下頜的線條,只露出中間窄窄的一條。
他身旁的男人跟他說了什麼,然後又指來這個方向。
隨即,那雙眼睛俯視著他們爺孫二人,銳利如鷹帶著審視。
他穿著暗沉的鐵甲,甲葉在火光下反射著幽冷的光澤,
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帶著一種戰場上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這或許,就是這群黑甲軍的首領。
陸沉舟的目光掠過阿依努爾驚恐到失神的臉龐,最終落在阿魯多的身上。
“這是我們陸將軍,隴西節度使兼職鎮北侯....”
一旁的張億用突厥語翻譯:“你們可以理解為,天狼星。”
陸沉舟不知道張億說了什麼,但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到了驚恐還有一絲敬畏。
“我們將軍,跟你們的始祖母,珠玉可汗,乃是同族。”
“此番前來就是幫助你們蒼狼部落渡過難關的,有什麼需求儘管說。”
蒼狼部落的人聽懂了,驚恐的身體似乎微微抽動了一下。
“你說的是真的?”
一位漢子疑惑地看向了張億:“真是始祖母的族人?”
“你看我的模樣,還有諸位將士的模樣,不像嗎?”
漢子迷茫地搖了搖頭,他又沒見過始祖母,如何知道她的模樣。
“雖然年代久遠,但是你看看我們的樣子。”
“跟你們的模樣,還是有些相似的啊!”
張億掀開衣袖,露出了自己的膚色:“你們曾經是白色的,現在跟我一樣都是黃色。”
“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阿魯多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又想起老一輩的族人說的。
已經信了三分,當下不由地問道:“你們為什麼要幫助我們?”
“我們只是一個小小的部落,沒有什麼價值了。”
張億環視了一眼眾人,接著說道:
“怎麼說你們也是長公主的後代,算起來也是半個一家人。”
“一家人互相幫助,這有什麼問題嗎?”
“我一看到你們就有一股熟悉的親切感,難道你們沒有這樣的感覺嗎?”
面對張億的反問,蒼狼部落的族人陷入沉思。
雖然他們看起來瘦弱不如自己強壯,但是他的容貌和口音,總有一股子親切感。
老一輩常說,始祖母沒有首領妻子讓人敬畏的威嚴,反倒讓人覺得特別親和。
“我們將軍會幫助你們重現蒼狼部落的榮耀,會讓你們回到和平的日子。”
話音未落,海東青從天而降,落在陸沉舟的肩上。
看著他能與神鷹相處得如此融洽。
不少族人開始相信了,他就是天狼星轉世。
突厥人的宇宙觀中,天狼星並非普通星辰。
而是突厥始祖,就是天狼所化之星的一個傳說
撲通!
一聲沉悶的砸進泥沙的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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