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黃昏時分。
一處稀疏的柳樹林間。
領隊的護衛頭領,一位疤面的老卒蹙眉勒馬,對著一馬車沉聲稟報:
“東家,柳林難行,天色將暗。”
“趕不及入城了,就地紮營吧。”
馬車簾子掀開一角,身材圓潤的東家探出半張精明的臉,他只微微頷首:
“老七,你安排,務必妥當!”
“得令!”
老七翻身下馬,吼聲如雷:
“停車!卸貨圍圈!
“火堆亮起來!暗哨放出去!”
久經沙場的老七經驗豐富。
指揮若定!
車輪很快被鎖死圍攏,組成第一道屏障,皮甲護衛三人一組,刀槍向外結成緊密圓陣。
幾人配合。
麻利地在圈內搭起簡易帳篷。
很快。
炊煙在暮色中嫋嫋升起。
一處篝火旁。
陳勝與七八個同是半路加入的趟子手聚在一處。
經過月餘同行浴血。
這幾人已將陳勝視作主心骨。
眾人七手八腳搭起棚子。
然後圍繞著篝火喝酒吹牛。
一個大鬍子心有餘悸地拍著陳勝的肩膀,嗓門粗豪:
“陳兄弟一身武藝當真厲害。”
“上一回,要不是陳兄弟相救。一騎衝散幾十賊寇,我老黃早就沒命了。”
“用話本里的說法,就是萬人敵,一騎當千,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
另一人也激動補充:
“陳大哥,那射箭的手藝,也是百步穿楊。隔著兩百步,便一箭射瞎了那紅巾賊的眼珠子。”
一個瘦高的漢子憧憬道:
“要我說,陳兄弟就該參軍。”
“說不定也能搏個封妻廕子。”
陳勝面上堆起爽朗的笑容,隨口應付:
“諸位兄弟抬愛了!”
“混口飯吃罷了,何足掛齒?”
“咱們併肩子殺出來,就是自家兄弟,講那些虛的作甚?”
談笑間。
火堆上烤著的乾糧滋滋作響。
明面上稱兄道弟,陳勝心中卻一直保持著高度的‘警惕心’。
隨便尋了個藉口。
便婉拒了老黃遞過來的酒葫蘆。
這一路。
陳勝從不飲用旁人的酒水。
自己的水囊裡從不離身。
吃食方面,他也只吃著隨身攜帶、摻了肉沫和鹽的硬麵餅。
酒過三巡。
倦意與鬆懈開始瀰漫。
眾人的談笑聲更大了幾分,夾雜著對柳葉城勾欄娘子的嚮往。
……
“咻——!”
突然。
一聲尖銳淒厲的骨哨音,毫無徵兆地從柳林深處炸開。
四面八方的哨聲緊隨而至!
啪嚓!
陳勝手中的陶碗瞬間被他握碎。
他銳利的目光如刀鋒般掃向四周聲音來源。
陳勝低沉的吼道:
“這是流寇慣用的集結哨!”
“我們被圍了!”
幾人都是老把式,
此刻聞言,如被寒水澆頭。
驚得酒意全消!
老黃手裡的酒壺砸在火堆,轟地躥起一尺高的幽藍火舌。
他瘋狂的怒罵:
“暗哨幹什麼吃的!”
“操!”
……
幾乎同一時間。
護衛頭領老七大聲咆哮。
“抄傢伙!”
“迎敵——!”
然而。
一切都太快了。
道路兩旁原本寂靜的柳樹後。
幾乎是在眨眼之間。
便密密麻麻地冒出了無數黑影。
流寇們穿著破爛的衣裳。
難以蔽體。
手中攥著滴血的柴刀、鏽蝕的糞叉、削尖的木棍……
這些流寇餓紅了眼。
好似惡狼一般,直勾勾的盯著商隊的貨物、馬匹、食物。
……
另一旁。
陳勝連忙將趟子手們護至身前。
他猛地翻身上馬
高度帶來巨大的優勢。
陳勝的視野更加開闊。
目光所及,四面八方。
都是烏壓壓一片。
柳林幾乎被這洶湧的人潮淹沒。
一望無際的流寇。
幾個趟子有樣學樣,上馬一看。
他們手手都在打顫:
“乖乖,這得多少人!”
“這麼多人都沒發現,暗哨幹什麼吃?”
“他媽的,蠢貨!”
幾人瘋狂怒罵著。
只覺得人頭攢動,四面八方。
無窮無盡!
他們陷入重重包圍。
陳勝此刻也緊張到了極點。
他心中忍不住暗罵:
“老子就趕個路,結果被大軍包圍!”
“幾世以來,這輩子最倒黴。”
“起初,便險些被水淹死。”
“如今大機率死於亂軍之中。”
陳勝不自覺便握緊了手中的長槍。
他快速吐氣。
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只有冷靜下來。
才能覓得一線生機。
陳勝仔細觀察著。
人數太多,他也不知道有多少。
萬人?
恐怕只多不少!
這夥流寇不但裹挾的百姓眾多。
明顯更加精銳
陳勝徐徐望去。
扎著各色頭巾、眼神猙獰、手持各式鐵製兵刃的精悍老賊。
不下兩千人,他們隱隱成為一個包圍圈,顯然,這是包圍的主要力量。
大機率是,這些老賊清除了外圍暗哨,帶頭包圍,佈下天羅地網之後,才把流民放出來衝鋒。
陳勝咬牙切齒:
“不會是拿我們練兵吧?”
“玩裹挾攻城這套!”
“該死!”
……
“留下貨物、女人!”
“爺爺饒你們個全屍!”
一個繫著暗紅頭巾匪首大聲呼喊。
聲音嘶啞如同破鑼。
“殺!”
“殺光!”
“糧食就在車上!”
“女人在帳篷裡!”
另一個黃頭巾頭目揮舞著環首刀。
發出野獸般的嚎叫。
“殺啊——!”
狂熱的、貪婪的人潮徹底爆發。
瞬間向著被圍困的商隊衝去。
商隊中央。
一處馬車的簾子猛地放下。
裡面傳來東家帶著哭腔的尖叫:
“老七!快……快擋住!頂住啊!”
然而老七早已被狂湧而至的人潮糾纏住。
縱使他奮力砍殺。
不斷大吼指揮結陣。
可隊伍邊緣。
早已被數量眾多的流民撕開口子。
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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