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酸飲料百分之九十的市場被兩樂包攬，處於絕對的霸主地位，但增長率放緩，取而代之是茶飲料、瓶裝水和果汁的高速上升，青食在這三者的份額都是龍頭，百事做橫向發展將青雲視作頭號對手也是正常。”
羅學楊的語氣不無興奮，能在神州市場成為全球品牌的對手值得驕傲，做飲料誰不知道兩樂水淹七軍的霸氣，揮舞著鈔票把國產汽水挨個買下雪藏，似風捲殘雲，無不驚恐畏懼。
然而若干年之後，青雲另闢蹊徑，以本土化的飲料風格做強，實現跟國際巨頭的抗衡，對方眼饞新興飲料市場，青雲同樣可以反攻可樂，這叫什麼？成功！
更別說裡面還有他一份功勞。
“來自強大對手的讚美和無恥對手的詆譭，都是戰士英勇的勳章。”羅學雲笑道。
“意思很好，就是有些矯情。”袁曉成直截了當，“我比較關心托馬斯的論調，專精主業是不是企業保持競爭力和利潤率的最終歸宿？”
“孫正德的報告不是寫得很明白，一家之言不足為憑。”
“但我會浮現這樣的隱憂，對青雲創業當下做的事動搖，倘若青創培育成百上千的專案，一番艱難小有成就，卻因為市場份額和利潤率較低成為青雲的負累，屆時該怎麼辦呢？就像當年青食捨棄諸多業務線成立青創金雨，我們能兜住底只是要求更低，不是沒有標準。”
“我不明白。”羅學雲好奇道，“你是多愁善感，還是憂愁收益。”
袁曉成明白不同的原因會得到不同的答案，略微思索，道：
“兼而有之吧，我一方面覺得這樣很傻，付出多收穫少，冒著巨大的風險搏單車變摩托，不知忙來忙去忙出個什麼結果。另一方面又覺得無情，我們青創這些人，還有那些接受投資的人，跟唱戲似的演一出熱鬧，又悄悄謝幕。”
“種果樹，多少枝條小果被砍掉，多少大果熟果被蟲吃鳥啄，好不容易把果收成，還有儲存運輸銷售過程的果損，你很心疼卻做不了什麼，因為它是自然規律，你越是追求付出多收穫多，越是推進他們的旋起旋滅。
淘汰非核心業務的原因之一，就是你這種渴望越小付出得到越大回報的心態，似百事剝離百勝餐飲這種行為的根源只是附屬業務的利潤率趕不上集團目標，並非本身無能。
你替金雨的自憐自傷沒有道理。
其次，青雲創業的存在一面為集團活力保駕護航，一面給有志之人提供舞臺，雙方努力一番皆展示過自我，努力出滋味，縱然不能又如何，難道所有讀書人都能成秀才舉人？
如果你接受不了付出得不到足夠回報，不適合做創業投資，最好轉做生產總監，多少原料多少機器，的確能按照時間單位制造多少貨物。”羅學雲不緊不慢。
袁曉成追問道：“如果青雲集團有一天只剩青農青食，或者只剩青農，龐大的版圖最終一個個縮水，難道不會悲哀嗎？”
羅學雲淡淡道：“現在青雲擴張的原因很簡單，就是投資容易得到回報，各行各業充滿商機，初創期增長率不輸青雲食品，打下基礎可以成為農場到餐桌大產業生態的一環。
將來縮水的邏輯就是淘汰，這些邊角業務不足以承擔自己的成本，留在產業生態中的好處低過壞處，不得不分道揚鑣。若經歷這樣的失敗，我還悲哀什麼，老實認輸罷。”
瞧袁曉成不說話，學楊咳咳兩聲，道：“我管青雲投資這段時間也琢磨了些心得體會，不知對老袁有沒有用，簡單聊聊你做參考。
企業投資也好，自己經營也罷，都是拿著人力物力點豆種瓜，沒誰不想碩果累累，但長成什麼樣，種之前無法得知，這就是我第一個道理，沒有輸的勇氣不要上擂臺，不要登考場。
孩子長大尚且各奔東西，視作孩子對待的事業又如何能把控？如果想要孩子出息，必須接受他離家萬里脫離父母羽翼，如果想留孩子膝下承歡，享天倫之樂，必須接受他沒那麼優秀，甚至要……啃老。”
他不自覺瞥了一眼羅學雲，被所有人看到。
“自然規律就是這樣不可能既要又要，只能儘自己所能，保持企業競爭力，不墜青雲之志。”
難道我真的老了？
袁曉成不禁自我懷疑，從憂慮羅學雲的“超越擴張計劃”，到嘀咕托馬斯的“刪去枝節保留主幹”，為什麼有一種束手束腳的眷念懷思情緒，是擔心青雲衰落的惆悵，還是憂慮清蘭大舉合作不安？
羅學雲同樣憂慮，青雲擴張最大的難點不是成功率低失敗率高這種科學問題，而是高層管理能不能擔得起重任，袁田之流雖然不像某網際網路公司副總裁那樣，年薪數百萬連社交媒體都用不好，卻也優缺明顯，長於管理弱於業務，眼光受限進步速度慢。
誠然青雲發展確實太快，讓很多人適應不了。
田秀禾靜等平息，將話題扳回正軌。
“花英的事怎麼辦？衛家兄弟未免太過心胸狹窄，非要找茬。”
“他們的操作的確噁心，倒給青雲不得不做快餐的理由。”
“真做？要照托馬斯說的，巧立名目跟青雲斷開聯絡，保持花英的供應資格，並且避開跟KFC競爭嗎？”
“兄弟，你現在是青農發展董事長，管著一個小集團呢，不要總是信別人哄，孫正德沒經驗你也沒有嗎？托馬斯虛無縹緲的一句話，憑什麼要青雲做大量調整，憑什麼要我們躲躲藏藏！”羅學雲還真來氣，喝道：“記住，不見兔子不撒鷹，跟這種老油條沒什麼好說的。”
田秀禾訕訕一笑，側面給袁曉成解了尷尬。
“KFC價格稍貴，青雲做快餐肯定不會跟他們直面交鋒，沒有品牌溢價容易得不償失，首要目的如托馬斯所言，發揮青雲供應鏈的優勢，快餐店的餐品什麼漢堡、炸雞、薯條、蔬菜沙拉都在青雲供應之列，就連飲料亦是如此，可以給青雲起步可樂的舞臺。”
“妙啊，一舉多得。”
田秀禾吹捧很快，把羅學雲噎住，斥道：“別想太美，青雲餐飲跟青農發展分屬不同業務群，起步之初集團撮合互相合作，真等做起來一樣彼此審視，提供的價格和服務必須有吸引力，不能光靠一家人抹掉差距。”
“嘿嘿。”田秀禾只是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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