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子珊呆呆的看著眼前猶如天神降臨的男人。
“起來。”鄭江河低沉的聲音裡蘊含著一絲絲旁人難以覺察的心疼。他一手舉著傘，一手托起了楊子珊的胳膊。楊子珊順著他的力道站了起來，腿不知道是摔傷了還是怎麼，微微在發抖。
“走，先上車再說。”鄭江河目光掃了下週圍的八卦人群，壓低了聲音道。他是公眾人物，代表著政府形象，不適宜出現在某些小影片上，被大家閒談。
楊子珊腦子裡都是懵的，順從的跟著鄭江河上了車。
司機在外面給二人關上了車門，利索的小跑回前排，啟動車子，平穩的往前開去。
奧迪A6的頂配裡充斥著一股好聞的味道，車子內極為簡潔，放著件西裝，公文包，是這個男人的風格。溫度適宜，再無外面的一絲寒風。楊子珊乍然一進入到這樣天上地下的環境，竟忍不住身體一陣戰慄。
鄭江河卻誤會她冷，一邊撥電話，一邊脫掉了自己的西裝外套，遞給楊子珊，示意她披上。
“喂，小劉，你到醫院了嗎？”他沉聲問。
楊子珊忍不住抬起頭。
“……嗯，好。”鄭江河看著楊子珊，點點頭，繼續對電話裡道，“對，你交十萬塊進去，回來上我辦公室拿錢。不行，必須來。”
電話那邊彷彿小心的應了聲什麼。
鄭江河這才笑了笑，說：“哪裡的話，是我麻煩你了，我家裡的私事。另外給老太太找個看護，別忘了。”
鄭江河結束通話電話。
楊子珊似有所感，不太敢置信的說：“您、您不會是……”
鄭江河嘆了口氣，問：“遇到這麼大的困難，為什麼不跟我說？”
楊子珊看著他微微蹙緊的眉頭，還有被歲月打磨出散發著強烈魅力的面部輪廓，忽的有些自慚形穢，她低頭不去看他，也不想看他的眼神中倒影出來的一身狼狽的自己。
“我不知道怎麼跟您說……我和您也沒有關係。”
這句話讓鄭江河一時沉默了下來。他抿了抿唇，對著市長開機要會議都沒有讓他感覺如此為難，最後竟冒出一句：“你是孩子的老師嘛，你是個好老師。”
楊子珊忍不住笑了出來。
“……”鄭江河略微尷尬，威嚴的卻更像是掩飾性的輕咳了兩聲。
就在這時，鄭江河的手機又響了。他接起來，恢復了平時處變不驚的模樣，問：“齊校長，你好。”
楊子珊敏感的抬頭，因為他們學校的校長就姓齊。
“對，是為那個事找您。我覺得教師偶爾在外輔導一下學生，只要不以牟取高額利潤為目的，並且本職工作也幹好了，並不算無法諒解的過失，你覺得呢？”
那邊似乎唯唯諾諾一直在應答。
鄭江河稍微露出一點笑意道，“您也不用這麼緊張，只是子珊是我兒子的老師，我對她的品性十分了解，平時相處也不錯，這次聽到她出事了，忍不住跟您唸叨兩句。當然了，你是學校校長，內務自行負責，最終怎麼處理當然有你們來決定。”
鄭江河很快結束通話了電話，說是由校方自己決定，可是他的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會如何決定已經明顯可以想見了。
楊子珊此時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鄭江河三言兩句的，幾通電話，就將她人生路上的所有艱難險阻全部移除。她頭一次真正感受到自己的渺小，感受到她是多麼需要鄭江河這樣的一個男人來保護。
楊子珊忽然抬手捂住眼睛，擋住了無聲落下的眼淚。
鄭江河任她自己哭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怕她傷了眼睛，從兜裡掏出手帕遞過去，看她沒反應，只得輕輕碰了碰她的肩膀。她的身體是軟的，好像連骨頭都是脆弱的。
鄭江河與那肌膚稍稍一挨近，就剋制的退開了些。
楊子珊吸吸鼻子，垂著眼接過帕子，卻不用來擦眼淚，只是放到手心裡，一點點摩挲著。
“感謝您，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如何謝謝您了。”
“真的想謝謝我嗎？”
“嗯。”楊子珊抬頭，看著鄭江河，用力點點頭。
“那明天晚上繼續來家裡給浩浩補習功課吧。”鄭江河笑了笑，眉目溫暖，“冰箱裡有新鮮的羊肉，我回去的晚的話，你們就燉一點，先吃。”
“……”楊子珊張了張嘴，喉嚨裡堵滿了酸澀的東西，所有不可思議的、驚喜的、詫異的情緒一齊從心頭湧出，發散到四肢百骸最後直衝頭頂。這一刻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嗚嗚……江河……”楊子珊一頭扎進了鄭江河的懷裡。她顧不得了，什麼矜持與驕傲，她都不要了！她只想抓住在這一瞬間，只屬於她的照拂和溫柔。
她死死的抓著鄭江河，勾得他的脖子大約都會有了痛意，但她不敢放，不肯放，只是在他的耳邊，一聲聲的哭泣。她說不出埋怨的話，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可是他放任她在這風雨飄零孤單無助的世界裡走了這麼久，走得她幾乎要放棄了，絕望了。
“沒事了，都沒事了。”鄭江河抬手猶豫的擱在了楊子珊的後背，一下下輕拍著，到最後這動作變成了一個能安撫人心的擁抱。
楊子珊的後背上是他的西服，身前是他硬挺的懷抱，他知道自己從這一刻起，對這個女人有了責任。
司機十分訓練有素，對後座的一切充耳不聞，只管目視前方開車。約莫十五分鐘後，車子便開到了楊子珊家的小區門口。
“子珊，到了。”鄭江河微微低下頭，對靠在自己肩膀的女人說。
楊子珊的長髮擋住了她臉上的表情，她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鄭江河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了她的胳膊，再次低喚：“醒醒啦，到家了。”是很柔軟的語調。
靠著的人，依舊沒有說話，片刻之後，卻有一隻微涼的手緩緩抬起，握住了他的手。
鄭江河的身形凝滯了。他去看她的眼睛，透過微亂的髮絲，似乎能隱隱看到裡面閃耀的光。
那短暫的對峙，似乎有潤物細無聲。
楊子珊的手指一點點彎曲，塞進了他手指的縫隙，他聽到她微啞的一聲喚：“江河……”
鄭江河無言。
楊子珊又是一聲：“江河。”
這次，女人的聲音裡帶上了一點無助和哀求。
鄭江河微微嘆了口氣，捏緊了她的手，抬眸對前面的司機道，“回我那兒。”
**
車頭一轉，奧迪A6的車子便消失在了楊子姍小區的門口，車窗外也早已經漆黑一片，在咋一看，不知不覺依然到達了鄭江河的公寓樓下。
月亮高掛，月色由美，鄭江河牽著楊子姍的手朝著公寓樓走去，司機開著車子揚長而去，寂靜之中還能聽見公寓區樓下狗狗的吠叫聲。
楊子姍將身上的外套往身上攏了攏，發現鄭江河忽然的停下了步伐，他沉了沉氣問：“我今晚是不是太過的冒昧了........”
鄭江河發現自己依舊抓著楊子姍的手，猶豫了一下終於鬆了開，開啟公寓門發現屋內漆黑一片，這才驚覺自己大晚上的將一個女人領回來了家來，一時衝動的決定似乎不妥，不過，這不都是擔心這個女人引起的嗎？
“你今晚先住下來吧，鄭浩那小子這個點估計是睡下了，二樓有間客房，我去給你拿床新的被子，今晚你也累了。”
鄭江河將房中的燈光開啟，屋內瞬間顯得通亮無比，往裡走便是客廳，楊子姍打量著這熟悉溫暖的環境，將身上的外套遞還給鄭江河。
鄭江河並未說話，接過外套隨手擱在了客廳的沙發上，朝著廚房走進去又出來，手裡瞬間多了一杯白色的乳狀液體。
“喝點熱牛奶吧，我剛進去給你熱的，二樓客房裡有獨立的洗漱間，你累了就先上去吧，我給你拿被子去。”說完，楊子姍手中多了一杯溫熱的牛奶，奶香味飄溢而來，又是一陣暖意。
不過一想到這兩天發生的種種後，楊子姍渾身顫抖了一下，那股寒意彷彿還在。
看著男人忙裡忙出的模樣，楊子姍心裡有股說不出的滋味，想起手中的牛奶，毫不猶豫的一口飲進胃裡，嘴裡的奶香流進胃裡，讓她又活過來。
“那你呢？你今晚還要工作嗎？”
楊子姍將耳邊的碎髮撂到耳根後頭，臉頰微微的紅潤起來，顯然是那杯熱牛奶給她帶來了些許的精氣神來。
“不了，太晚了，今天就先休息吧，我就在你隔壁的房間，你如果有事兒就來找我吧.....”鄭江河抱著一床被子從一樓拐角的一間房間裡走出來，脫口而出，想了想自己好像有什麼說的不對，便收嘴，目光一沉。
“這床被子我先給你拿上去吧。”
說著，便想要離開這裡，朝著二樓走去。
楊子姍握緊了拳頭，眉宇緊了又緊，才伸手拽著鄭江河的一隻衣袖，然後拖著步子慢慢的湊近鄭江河。
鄭江河清晰的感受到背後女人的靠近，那柔軟香甜的味道，不......不對，是她剛喝過的牛奶味。
“江河，我.......”
楊子姍慢慢的靠近鄭江河的後背，鄭江河忽然的轉身，將手中的被子與他二人隔閡，聲音喑啞的迴盪在客廳中，“子姍，我帶你回來並不是這個意思.......”
“.......”楊子姍模樣黯淡，她知道之前的一切都是在騙他，可是後面發生的一切，她幾乎都得到了相應的報應了，“我現在的模樣是不是很難看？”
楊子姍雙手捂著臉，雙肩顫抖，鄭江河看著莫名的有些心疼這個女人，只是，大晚上的孤男寡女的，似乎對她的聲譽不是很好吧。
“沒有，你在我的眼裡一直很好，很認真，是我心疼你，我將你帶回來，只是想給你溫暖.......”
鄭江河知道自己說多也無意，便低頭走向二樓。
楊子姍哭累了，看著若大的客廳裡沒有了鄭江河心裡不由的空蕩極了，抬眼視線移到了進門前搭在身上的那件外套，楊子姍走上前去，伸手。
細長的指根撫摸著西裝，上頭還有一絲餘溫在上面，楊子姍又看了一眼上樓的男人，有些猶豫的將外套撈在懷裡，將頭埋了進去。
這外套裡的味道讓楊子姍心情緩和了下來，眼皮子也開始支撐不住的往下墜落。
鄭江河下來的時候，發現楊子姍將他的外套緊緊的抱在胸前，人縮在沙發上睡著了。
這種蜷縮著睡覺的姿勢，是缺乏安全感嗎？
鄭江河心疼的走進楊子姍的面前，正面看見楊子姍面容白皙的躺在沙發上，他伸手想要觸碰面前的女人，只見楊子姍身子一抖，眼睛睜開了。
“江河......”
楊子姍揉著朦朧的眼睛，看著站在面前高大的男人，略帶鼻音的開口。
女人的聲音酥到鄭江河的心頭，鄭江河眼神一沉，毫無徵兆的將楊子姍抱起來。
忽然被抱起來的楊子姍被鄭江河的舉動嚇了一跳，驚慌的雙手摟住男人的脖子，長髮拂過男人的臉上，鄭江河聞到了一絲好聞的氣味。
“江河，你......”
“放心吧，我不會做什麼的，你睡吧，抱著你回房間。”
鄭江河真的沒有做什麼，只將楊子姍抱進客房之後就離開了，只是楊子姍的心跳卻一直沒有平息過，她有想過和這個男人發生不一樣的情感，只是現在經歷過這些的她......
她不想在往外想，睜大著眼睛看著天花板。
鄭江河出去之後，背對著房門，雙眼緊閉，抬手揉了揉太陽穴的位置，才走向隔壁的房間裡。
一個夜晚，兩種不同的情緒，楊子姍和鄭江河都沒有安穩的入睡，尤其是楊子姍，心裡一直在爭鬥著，最終還是起身，踏門而出。
只是走廊上的燈早已經被熄滅了，她摸索著牆壁，回憶著隔壁房門的位置，忽然聽見裡面傳來似有似無的呼吸聲，開啟門的時候，裡面並沒有燈光。
“......”
是這裡沒有錯，鄭江河和她說過，就是隔壁的房間，挨著她客房的位置房間也就是這裡了。
楊子姍漆黑進入，沒有摸索著牆壁，她彷彿就像是沒有了眼睛，看不見東西。
鄭江河還沒有閉上眼睛就已經聽見了動靜，將開關立即開啟，忽然而來的亮度讓楊子姍怔在原地，發現鄭江河正坐在床頭，朝著自己看過來，她緊張的幾乎連腳趾都在戰慄。
“江河......”
楊子姍一動都不敢動，心跳得厲害，忽然一咬牙，快步走進去，彎腰趴在了鄭江河的身上。她撥出的氣息噴在男人的脖子上，讓鄭江河心中一緊，想要將楊子姍拽下來，只是還沒有動作，女人的親密的動作迎上來。
楊子姍的嘴唇對上鄭江河的嘴角，輕輕地觸碰之後對上鄭江河的眼眸，“江河.......我......”
楊子姍發柔的語氣讓人接納不住了，今天的她狼狽至極，若不是鄭江河及時的趕到，想必她就要淪落到地獄的最深處吧，她感恩，她虔誠，她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子姍你不要這樣！”
鄭江河將楊子姍推到床上，楊子姍未來得及做準備，也一下子趴在了床上，頭髮稍許的凌亂。
“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的模樣很不要臉？”
頭埋在長髮下，楊子姍的聲音開始哽咽，鄭江河的心咯噔了一下，有些疲憊的按著眉心道：“沒有，子姍你是知道的，我並不是為了這個才將你帶回來的......”
“我也只是想要感謝你，給我人生的另一種可能。”
楊子姍跪倒床邊，臉趴在他的背上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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