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央哪兒會知道程一蠡那句“終點見”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根本不知道程一蠡的終點在哪兒,更不知道他希望自己在他的終點處,希望見到誰。畢竟,每個人的終點,並不是為了做成某件事情,而是為了做成那件事情之後,能夠得到的情感,不管是榮譽、滿足,還是愛情,至少每個人心裡都有個模糊的影子,知道希望在那一刻為自己搖旗吶喊的人是誰。
不過左央知道自己的終點在哪兒——就特麼是明天!
當天晚上,左央三人照例在韓靜安家住,左央總算睡到個自然醒,但剛過八點也神經敏感地從床上爬起來,再也睡不著了。
是輸是贏,今天是見真招的時候。
從專案的角度上來講,左央當然是希望趙大格能贏,靠真憑實學的那種,只要趙大格能證明他的手藝確實沒問題,那郝文銘他們也就能安安心心讓趙大格繼續做這個專案;
從情感的角度上來講嘛……左央現在雖然還挺喜歡梁工這老頭兒,但他想看到趙大格贏,跟昨天晚上看到的負面言論沒關係,他就是覺得,畢竟寒窗多年,如果換了那個人是自己,肯定也不想輸。
左央一行三人趕到的時候,梁工早就到了,正在喝茶,衝著左央還招招手,直接把自己的杯子遞給他,“嚐嚐,上好的高碎!”
高碎,顧名思義,高階的碎茶葉沫子,上了年紀的人都愛喝這一口,左央的爺爺也不例外,他覺得意外的是梁工對自己態度不錯,結果馬上就聽到老爺子說,是要讓自己好好醒醒腦,好看等會兒的戲。
“要我說,”梁工已經把左央做的構件檢查了一遍,直砸吧嘴,“你這手藝啊……”
“怎麼樣?”
不光是左央,韓靜安和惠星一聽這話也馬上把腦袋湊過來,眼巴巴地等著梁工說個答案。
“比那小子當年剛進門的時候,”梁工這是一個大喘氣加一個大喘氣,聽得左央心驚肉跳,好不容易才等出來答案,“差遠了。”
梁工說的是公道話,趙大格是他幾個徒弟裡,他最喜歡的一個,機靈,聰明,上進,哪天要是有什麼地方做錯了,哪怕晚上不睡覺也要琢磨明白,梁工知道他家裡的情況,也知道他著急做出點兒事業來,但沒想到。
“就是太著急,人這輩子的路是要一個腳印一個腳印走的,你總想著在二十出頭的時候就要發家致富,那後半輩子幹什麼?老天爺留的功課,要麼前半輩子做,要麼後半輩子做,反正誰都躲不過。”
左央估計,梁工應該也看到了這兩天網上的負面評論,就沒接茬兒,怕給老爺子添堵,不管他怎麼苛刻也好,嚴格也罷,打從心底裡還是喜歡趙大格的,這一點,誰都能看出來。
很快的,趙大格也到了,今天比較低調,幾個人坐著郝文銘的麵包車,大概是不好意思看著老頭兒自己騎腳踏車,他們還坐著那麼好的車,左央能感覺到那份尷尬,請他上車也不是,不請也不是,灰溜溜地夾著尾巴坐別人的車,好歹還能保住面子。
上午九點來鍾,太陽已經憋足勁頭兒猛曬了,以至於,左央都有點兒看不清郝文銘手裡拿的榫卯,太陽照在上面,顯得那麼刺眼。
“老爺子,”郝文銘是識相的,“論資歷,在場我們誰都不敢跟您比,既然是要比個高下,您說咱們先從哪兒來說?”
這要是點評傢俱,那就是做工在前,看看邊邊角角是否足夠美觀、藏得好不好,其次才是結構,倒不是說結構不重要,只是從這個角度上來看,不是最重要的,也不是最難的。當然了,要真是比做工,那左央死定了。
“別搞那些花裡胡哨的,都沒用,”梁工大大方方地將左央做的那個好像狗啃一樣的普拍枋放在趙大格那個看起來明顯高出來不止一個檔次的普拍枋前面,“這普拍枋,是幹嘛的啊?!”
老爺子抬著調門兒問了一聲,不等左央回答,趙大格率先道:“連柱榫!”
說完之後,連趙大格自己都楞了一下——這是本能反應,根本由不得他思考,畢竟跟著梁工那麼多年,一聽他的聲音,身上都起反應,生怕回答不上他的問題又要捱罵,但一想到現在是自己跟他比,再加上自己可是信誓旦旦說再也不跟這師父了,琢磨過來的趙大格不禁臉頰漲紅,臊眉耷眼的。
“那咱們就連柱試試!”
老爺子搞了八根木頭來充當柱子,將各自的榫卯分給各人,示意讓左央和趙大格把普拍枋和柱子組裝起來,算是撐起來了一個四四方方的結構,而後,老頭兒將兩張木板搭在上面,看著像個用撲克牌搭的簡易房子。
頂面差不多兩米見方,郝文銘四下顧盼,準備把木材往上面放,誰知老頭兒一攔他,“上那玩意兒幹嘛!我自己做的東西能擔著幾斤幾兩我心裡還沒數兒?那兩個丫頭,你們先上!”
韓靜安和惠星心虛,左央更心虛,他站在下面伸出胳膊,時刻準備著一旦這結構垮了好接住她倆,誰知梁工倒是一臉淡定,氣定神閒地望著倆人,眼神兒裡就一個意思——上!
在眾人眾目睽睽的視線中,惠星和韓靜安先後爬到了木板上,倆人對了個眼神兒,兩隻腳分別踩著兩個柱頭,希望用這種方式能儘量保命。
對面的趙大格一看這架勢,對著手下的兩個工人使了個眼色,沒辦法了,那就上唄。
兩個大老爺們兒,粗略來算,怎麼著三百斤,左央看看韓靜安和惠星,“你倆多少斤?一百幾?”
倆人懶得搭理他,一個白眼甩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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