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接下來的事兒，用了兩個小時——警察過來用了十三分鐘，確定事情情況，差不多十分鐘搞定，這事兒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報警的是左央，先動手的也不是他，加上對方人數眾多，左央這兒就他一個，誰對誰錯，那都擺在眼前了。
“你們想怎麼處理？”警察叔叔擺著一臉無奈的表情，壓根兒沒把這事兒當成個事兒，不管怎麼看，就是一群乖孩子之間鬧了點兒矛盾嘛。
“公事公辦！”左央把手舉得老高，“必須秉公處理！您走程式吧！我該賠償什麼、負什麼責任，我都認了！他們把我打成這樣兒，您看！”
警察壓根兒懶得搭理他，雖說是以多欺少吧，不過看對方那情況，比左央好不到哪兒去，一個人對付那麼多個，他說他是善茬兒，有人信？
對方當然是要求和解，還有人七嘴八舌地說左央使詐，“他那是把我們打完了，他自己才捱了兩下！他那……”
“行了行了！”警察叔叔沒好氣兒，“你們這麼多人讓一個人打了，還好意思說？要和解是吧？怎麼和解，你們自己去說……”
“那這的事兒得說說吧！”惠星見縫插針，趁著警察叔叔趕來的功夫，她已經把院子裡的受損情況列了張表格，加上林太太在旁邊作證，旁邊連價格都標好了，雖說林奶奶一再趴在她耳朵旁邊低聲囑咐“這個寫貴了”、“那個就二十塊錢”，但惠星還是往每樣東西上都加了十塊二十不等，按照賠償，差不多是這意思。
警察叔叔盯著單子看了一眼，“你們想怎麼個負責法？”
要說雙方各自負責一半兒，好像有點兒說不通，好歹這裡面有個明白人，當即嚷嚷著按人頭算，這樣左央也跑不掉，左央也沒反對，反正他佔的比例不大，這事兒很快也就談妥了，左央對結果非常滿意，接下來維修的活兒也不用他們跟著摻和，有這些錢倒是夠給林奶奶維修了。
而賀一言在這時候派上了用場，剛才打架的時候他根本沒往前試探，一來知道左央的實力，二來，自己又是左央的室友、又是無樑社的成員，立場太尷尬，不如當裁判，三來呢，打架這事兒不適合他，直接告訴左央他不會打架又不丟人。眼下警察叔叔等著雙方給個和解結果，賀一言就湊在幾個學生旁邊吹耳邊風，雙方答應就此息事寧人，彼此誰都別再提，尤其是不能告到學校，這個所謂的“和解”，也就像小孩兒過家家一樣，雙方一握手，就拉倒了。
警察叔叔最後囑咐他們有病看病，意味深長說最好馬上去醫院檢查，有什麼問題現在就掰扯明白，他們硬著頭皮答應帶左央去醫院，韓靜安卻大大方方陰陽怪氣道：“那用不著，我出錢帶你們做體檢，沒辦法，看你們可憐！”
這附近就有個醫院，惠星也熟，幾個人就這麼不情願地被警察叔叔帶上警車，非要送他們一程，幾個學生在車上都是灰頭土臉垂頭喪氣，要是被車外面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看到，估計還以為他們碰到多大事兒了，倒是左央一臉興奮，他還沒坐過警車，東摸摸西看看，一臉興奮。
警察叔叔把他們放在醫院門口，沒有跟著進去，雙方站在大廳裡，還是誰都不願意搭理誰的意思，左央也覺得麻煩，懶得浪費時間，一擺手道：“行了，對付到這兒就得了！你們跟無樑社怎麼樣，我懶得管，這事兒就到此為止，咱們……”
他剛想說就此別過，話到一半兒突然停了——胳膊被人撞了一下，左央起初沒當回事兒，可是看著那人匆匆離開的背影，左央莫名其妙覺得有點兒眼熟，擺擺手當做道別之後，左央兩步追上去。
有些事兒可能是命運，按理來說，左央就見過谷副教授一面，不可能對他有太深的印象，但那個背影從眼前一閃而過時，他就是覺得熟悉。
也就是這一眼，決定了後面的事情，對左央後來的人生，以及他的“職業生涯”，都產生了莫大的影響。
其他學生們是怎麼離開的，惠星和韓靜安並不關心，她們看左央急匆匆地突然往二樓跑，也連忙追上去。
“喂，你看著什麼了？”
左央沒說話，比劃了個“噓”的手勢，盯著前方的身影一直跟著往上跑。
醫院是老醫院，這建築看起來至少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產物，大走廊還是用那種墨綠色的花崗石鋪就的，牆上刷著藍色的牆裙，下面的踢腳線是用水泥砌的，木質扶手上著紅漆，年頭太久，摸在手裡竟然有種溫潤的觸感——這些都是在左央腦子裡一閃而過的，不需要浪費時間停下腳步去觀察，他對這些老東西有著特殊的親切感，差不多兩三秒就能分析清楚，而在這功夫裡，他人已經爬到四樓，剛好趕上谷副教授。
老爺子畢竟是年紀大了，上樓的時候急匆匆的，可不管心裡再急，體能在這時候已經到了極限，他扶著扶手猛喘了兩口氣之後，一鼓作氣爬上最後三層臺階，然後拐進了右邊的走廊。
直到這時，左央才停下步子，沒有直接追上去，而是靠在拐角處偷瞄谷副教授，確定他進了倒數第二間病房，回過頭來對著惠星和韓靜安做了個口型，用蚊子叫似的聲音小聲道：“谷副教授……”
倆人當然是一臉驚訝，沒想到能在這兒偶遇谷副教授，更想不明白左央幹嘛像做賊一樣跟著這位甲方。
等著谷副教授已經進了病房一會之後，左央才躡手躡腳向病房走去，他有點兒好奇，看谷副教授那樣子，他肯定不是住院的人，那他來探望的病號是什麼人？左央特別想知道知道這位性格刁鑽的小老頭兒，心裡如此惦記的是什麼人，沒辦法，八卦不是一種思維活動，而是一種本能，左央自始至終都沒想過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幹，反正他就是想。
前面就是倒數第二間……左央的心怦怦亂跳，緊張得吞了口口水，全身上下都不太配合他接下來的動作，但左央就是忍不住湊上前去……
就在左央已經靠在門邊做好偷窺的準備時，病房裡突然響起一聲尖銳的咆哮，緊跟著，谷副教授被推出門，人往後踉蹌兩步，左央憑著本能一把將他扶住，兩個人就這麼不可避免地四目相對，要不是有左央這個攙扶的動作，谷副教授可能還注意不到他，但此刻，谷副教授看著他，立馬皺起眉頭。
“你在這兒幹嘛？”
喲，語氣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