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正是張廣文的老婆田採花。她臉上堆著笑,厚厚的下巴肉隨著說話一顫一顫。
老闆娘聞聲從後廚探出頭,手上還沾著麵粉,熟稔地搭話:“喲,採花嫂子,又來照顧生意啦?今兒懶得開火了?”
田採花腰板一挺,聲音拔高了幾分:“可不是嘛!家裡就我一個,費那勁幹啥!出來吃多省心,想吃啥點啥!”
她說著,眼神還特意往宋玉蘭他們這桌瞟了瞟。
老闆娘一邊利落地下面,一邊順著她的話茬問:“那是,嫂子有福氣!對了,咋好些日子沒見張工回來了?聽街坊說,你們打算把院子租出去,搬去跟張工住樓房了?”
她話鋒一轉,壓低了點聲音,“嫂子,不過我可得多句嘴啊。張工那邊就他一人住著大學宿舍,聽說那地方年輕女學生多得很,都愛圍著有學問的教授轉悠。男人嘛,四十來歲,正是那啥的時候,嫂子你心可真大,就一點兒不擔心?”
田採花臉上的得意笑容瞬間僵住,臉色唰地沉了下來。
她猛地一拍桌子:“他敢?借他十個膽子!哪個不要臉的小賤蹄子敢往他跟前湊,看老孃不撕爛她的臉,扒了她的皮!讓她在這沒臉做人!”
老闆娘看著田採花瞬間炸毛的樣子,心裡暗暗得意。
她早就看不慣田採花仗著嫁了個知識分子就整天趾高氣揚地做派,以前“臭老九”挨批的時候咋不見她這麼神氣?
她就是故意揀田採花最不愛聽、最戳心窩子的話說。
果然,田採花氣的胸口劇烈起伏,臉漲成了豬肝色。
她“啪”的一聲把三毛錢重重拍在桌子上,也不管硬幣滾落一地,端起剛出鍋的麵碗,惡狠狠地剜了老闆娘一眼,像陣風似的衝出了麵館。
老闆娘不屑地哼了一聲,撿起鈔票,扭身就鑽進了後堂。
宋玉蘭眼珠一轉,一個壞念頭在她心裡冒了尖。
是該攛掇田採花去張廣文那兒鬧一鬧了!她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吃完飯,宋玉蘭利落地支開林木澤:“林大哥,你送奕辰哥回去。我還有點事兒,去找個朋友。”
等兩人背影一消失,宋玉蘭直奔車站。
那幾個黃金位置的攤位依舊空蕩蕩地晾在那兒。旁邊倒新開了家牛肉麵店,可惜門可羅雀,不是飯點,冷清得可憐。
宋玉蘭心裡那點算計又活泛開了。
她抬腳就去找車站後勤的胖主任。
胖主任對宋玉蘭這張俏臉印象挺深,這麼水靈的姑娘出來跑生意,少見。
況且這都過去快十天了,他早認定她是被家裡摁住了。
“喲,是你啊?”胖主任抬起眼皮,一臉的驚訝:“家裡點頭了?”
宋玉蘭也不廢話,開門見山:“主任,我來是想跟你談筆大生意,搞個合作。”
“合作?”胖主任身子往後一靠,大肚腩抵著辦公桌邊緣,“什麼合作?說來聽聽。”
宋玉蘭故意嘆了口氣,顯得十分為難:“這生意盤子太大,我怕您一個人拍不了板。我想著,是不是得跟站長、書記一塊兒聊聊才穩妥?”
這話像根針,精準地紮在了胖主任那點官威上。
他臉色一沉:“小丫頭片子!口氣倒挺大!看不起誰呢?你說!這後勤的事兒,還有我做不了主的?”
他梗著脖子,唾沫星子都差點噴出來。
宋玉蘭要的就是他這句。
這年頭的人,尤其是當個小官的,面子比天大,說出的話就是潑出的水。
她心裡暗笑,臉上卻綻開一個明媚的笑容:“主任您別急呀,我是怕萬一您做不了主,說出來不是讓您為難嘛?既然您都這麼說了……”。
她故意頓了頓,“我想跟車站搞聯營!您想不想讓後勤這塊多賺點?”
“聯營?”胖主任眉頭擰成了疙瘩,這個詞兒這兩年是不新鮮,可車站這地方能聯營啥?賣票還是扛包?他滿腹狐疑。
宋玉蘭語速快而清晰:“主任您看,咱們這可是省城大站,人山人海的,那幾個金疙瘩攤位怎麼就空著?這不正常!根子啊,就在這死板的租法上!要是跟我合作簽了合同,我打包票,保管讓咱們車站這生意紅火起來!”
她剛才看見那家冷清的牛肉麵店,心思就活了,守著個滷肉攤子熬時間?太小家子氣了!她要玩盤大的。
她的計劃很直接:車站把經營權交給她,她來招商運營,賺的錢,車站抽成。
胖主任眯縫著小眼睛,顯然在思考。
眼前這姑娘,眼神清亮,語氣斬釘截鐵,不像瞎咧咧。車站的攤位確實因為租金高嚇退了不少人……
宋玉蘭敏銳地捕捉到他眼底那絲鬆動,立刻加碼,“主任,這聯營要是成了,可不光是站裡多緊張。您個人,”
她意味深長地頓了頓,“那也是能跟著吃紅利的呀!”
無利不起早!胖主任敲桌的手指猛地停住,小眼睛裡瞬間閃過一道精光,“哦?那,你具體說說看?”
宋玉蘭輕輕搖頭,嘴角噙著一絲神秘的笑意:“現在真不能說。我得好好想想,再說,我這個月底就結婚了,等結完婚,騰出空來,咱們再細聊這事兒。”
胖主任也沒強求,點點頭:“成!回頭你來找我,我倒要聽聽你這聯營是啥新鮮招兒。”
宋玉蘭心情輕快得像要飛起來,腳步輕捷地走出辦公室。
塵埃落定,等結完婚再來,這事兒就順理成章了。
她正盤算著去找葛紅梅,嘿,巧了不是,剛拐過彎兒,就看見葛紅梅推著輛破舊的腳踏車從衚衕裡鑽出來。
“玉蘭?”葛紅梅眼睛一亮,帶著驚喜,“你們這就搬過來啦?”
宋玉蘭把嶄新的腳踏車穩穩當當靠在路邊:“沒呢,今兒過來收拾收拾房子。你這是去上班?正好,我找你有事兒。”
葛紅梅的目光立刻被那輛鋥亮的“鳳凰”粘住了,一臉的羨慕:“哇!新買的腳踏車?真漂亮!瞅瞅我這輛,”她拍了拍自己那輛除了鈴鐺哪兒都“嘎吱”響的破車,撇撇嘴,“我哥淘汰下來的老爺車,除了鈴鐺不響,渾身都響!”
她停好車,幾步湊到宋玉蘭車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清脆的鈴鐺,發出“叮鈴”一聲清響,這才想起正事:“啥事兒找我?”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