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她——
就像剛才那樣砍下她的腦袋——
將這束潔白的茉莉徹底染上血色——
殺了她!
暴君的雙目被暗紅吞噬。
握著青玄劍的手在一點點抬起。
薑末的視線被雨水模糊,她只知道陛下停了下來,她伸手,觸碰到他的衣角,用力昂起頭,望著她的陛下。
張口,雨水灌入。
電閃雷鳴。
她用力發出聲音:
“奴婢…謝陛下……救命之恩……”
暴君抬起的手猛地頓住。
血色眼瞳中,印入了小宮女的模樣,鼻尖似乎能嗅到那晚在後偏殿縈繞了一夜未散的茉莉香氣。
蕭琚短暫奪回片刻理智。
他後退一步,用劍鞘揮開她的手,厲聲呵斥:“拿開你的手!滾!”隨後急轉身離開。
薑末已冷的渾身麻木。
被劍鞘打到的手腕也感知不到疼痛。
十指指腹血肉模糊,似乎也不疼了。
她只是有些冷,有些困……但她知道自己不能睡著,自己還倒在甬道里,沒人會好心送她回去的。
她還不能死。
侍衛已拖走了屍首。
甬道里,只剩下薑末與祈均。
祈均收回意圖上前阻攔陛下再度下殺手的腳,眼底閃過一抹詫異。
他看著那倒在地上的小宮女,那麼弱小、清瘦的身子裡,到底藏著一顆什麼樣的心與魂魄,為了那樣一個暴君,能如此執著?
是因他的身份?財富?權勢?
祈均眯起眼,視線明明落在小宮女身上,卻又像是看見了很多年前的另一個人。
她也曾為了自己這樣哭過。
‘不要拋下我好不好?’
‘師兄——’
在情緒從陰晦的記憶中翻滾出來之前,祈均閉了下眼,再次睜開眼時,又恢復了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玩弄權勢的奸宦。
他撿起油紙傘。
走到薑末身邊,緩緩蹲下身,替她遮住雨水。
薑末察覺。
她下意識抬頭,澄澈的雙眸已逐漸渙散。
“祈…公公……”是他還在……
她虛弱的開口。
像是一朵在枝頭搖搖墜墜的,小小的茉莉花朵。
她像是找到了可以放心信任之人,不再強逼著自己保持清醒。
祈均嗯了聲,語調陰柔著,他問:“小薑末,陛下保住了你的清白,還饒你一命,你可想向陛下報恩?”
“想……”
祈均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咱家會安排妥當,你可得快些養好身體啊。”
薑末聽不清祈均在什麼,只看見他嘴巴張合的說著話,心底鬆了口氣後,人就徹底撐不住了,在發出聲音之前,眼前黑暗襲來。
暈了過去。
祈均看著倒下的小宮女,面無表情。
陛下顯然已經開始動搖,發病時能一次又一次的忍住不殺她,如此單純、滿眼只有陛下的小宮女,陛下總會忍不住的,那男人的本性。
須臾後,他撐著膝蓋,噯咻一聲站起身,留下撐在薑末頭上方的一柄油紙傘,抬手叫來一個遠遠站著真鐵甲衛,吩咐把人弄回去。
鐵甲衛粗魯。
一把扛起小宮女疾步如飛。
祁均連忙噯了幾聲,在後面叫著:“給咱家輕手輕腳一點,別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