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轉身,目光落在牆邊堆放的一捆玉米杆上。
定睛一看,有些玉米杆上還掛著黑乎乎的東西!
是烏米,一種菌粉,雖難以下嚥,用水沖泡後卻也能勉強充飢。
此時的馬玉嬌早已餓得雙腿發軟,眼前陣陣發黑,彷彿出現了幻覺。
白天陳平安帶回來的幾個饅頭,勉強撐到現在,肚子早就空空如也,甚至為了節省體力,她連如廁都忍著。
可飢餓到了極點,她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她心裡想著,若是陳平安這次進山沒有收穫,家裡又沒半點吃的,來回奔波,身體怎麼受得了?
他這會兒恐怕也餓得不行了吧。
無論如何,總得弄點吃的回去,哪怕是野草,樹皮,也好過空著肚子。
可這漫山遍野,只有被大雪掩蓋的黃土坯,寸草不生,樹皮果腹也成為了奢求!
想到這兒,馬玉嬌咬了咬嘴唇,又狠狠咬了咬舌尖。
隨著刺痛傳來,她混沌的大腦總算清醒了些。
她挪動著早已凍僵的雙腿,緩緩靠近玉米杆,伸出顫顫巍巍的手,去摘那黑色的烏米。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
馬玉嬌猛地抬頭,只見門口站著個女子。
那女子面龐圓潤,一雙大眼睛明亮有神,雖穿著滿是補丁的衣衫,卻好歹完整,還披著件棉襖!
腳上穿著的棉鞋,即便破了洞,也仔細地打了補丁,多少能擋些寒氣。
再低頭看看自己這副狼狽模樣,馬玉嬌瞬間羞得滿臉通紅,只覺無地自容。
可眼下飢寒交迫的處境,又由不得她顧及尊嚴。
她只能將雙腳相互摩擦,試圖從這可憐的動作中獲取一絲溫暖,來緩解身體的寒意。
“春桃啊……是你嗎,能不能……再借我兩顆紅薯!”
“我家叔叔上山打獵還未歸,折騰一天肯定餓了,若是沒有收穫,總不能餓著肚子……”
眼前婦人正是春桃,兩人本是同鄉發小。早年間世道太平,她們在村裡一同長大,情同姐妹。
後來春桃嫁來草廟村,馬玉嬌卻命途多舛——
花轎剛落地,還未跨進夫家門,就成了寡婦。
反觀春桃,丈夫是村裡有名的鐵匠,時常接些官府的活計,日子雖不算大富大貴,卻也衣食無憂,隔三岔五還能燉鍋肉打牙祭。
“喲,我當是誰呢?”春桃倚在門框上,眼角掃過馬玉嬌身上的破麻袋,撇嘴道:“上個月借的一袋紅薯還沒影呢,怎麼又來?難不成把我這兒當善堂了?”
馬玉嬌聽後,臉色漲的通紅,不言不語!
卻聽春桃嗤笑一聲,眼尾挑起,“你生得標緻,鳳來樓的大門敞開著,進去就能吃香喝辣,再不濟,先前給你說的王屠夫,雖說模樣醜些,可保你衣食無憂總不成問題吧?”
話音落下,她瞥見馬玉嬌手中的烏米,眼底譏諷更甚。
想當年在村裡,多少富家子弟踏破馬家門檻提親,馬玉嬌心高氣傲,偏守著那紙婚約,還執意要和她一同嫁到草廟村。
如今再看!
飯都吃不上,衣不蔽體,再美的臉蛋又有何用?
春桃下意識撫了撫鬢角,想起自家灶上燉著的肉香,又瞧著昔日村裡的一枝花淪落到這般田地,心底湧起莫名的優越感。
這世道,可不就是命?
命好的,像她這般安穩度日!
命不好的,即便生得花容月貌,也不過是紅顏薄命罷了。
聽到這一番諷刺的話,馬玉嬌咬了咬嘴唇,強忍著那份屈辱,嫵媚的容顏上擠出一絲苦笑。
“對不起啊,春桃,等我家這日子緩一緩,一定把欠你的紅薯給還上。”
“我就不叨擾你了……”馬玉嬌緩緩的低著頭,手裡捏著那兩團烏米,邁開已經凍得通紅的腳就往家走。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春桃仰頭笑了笑,別提有多得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