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痛欲裂。
周濤費力地睜開眼皮,視線由模糊逐漸清晰。頭頂是繡著繁複花紋的帳幔,空氣裡有淡淡的檀香味。
這是哪裡?
他想坐起身,手臂卻使不上力,渾身痠軟。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一個穿著淡綠色襦裙,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鬟端著水盆走了進來。她看見床上的人睜著眼,臉上先是一愣,隨即轉為驚喜。
“少爺,您醒了?”小丫鬟快步走到床邊,將水盆放到旁邊的黃花梨木架上。
少爺?看著她,又看看四周。全然陌生的擺設,古裝打扮的丫鬟。
周濤眨了眨眼!
又眨了眨眼!
“我……這是……你是誰?”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喉嚨發乾。
小丫鬟眼睛睜大了些:“少爺?奴婢小翠啊。您不認得奴婢了?”她上前一步,仔細打量著周濤的臉色,“您是不是還難受?太醫說了,您是憂思過甚,又偶感了風寒,所以才昏睡不醒。”
周濤沒有接話,只是慢慢地撐著床沿,想要坐起來一點。小翠見狀,連忙伸手想扶,卻被他輕輕避開。
“我睡了很久?”
“可不是嘛,少爺,您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可把老爺和……可把大家擔心壞了。”小翠麻利地擰了把毛巾,想遞給他。
周濤沒有立刻接,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毛巾上,又移開,似乎在努力回想什麼。“我……許多事記不太清了。頭疼。”
小翠將毛巾輕輕放到他手裡:“少爺先擦把臉清醒清醒。記不清也沒事,許是睡太久了,緩緩就好了。”
冰涼的觸感讓周濤精神了些許。擦了臉,將毛巾遞還給小翠。
“小翠……你說,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回少爺,今兒是十月二十六,申時剛過。”
周濤心中一緊,追問道:“哪一年?”
小翠有些不解地看著他:“少爺,自然是當今聖上的年號啊。崇禎二年,十月二十六。”
崇禎二年?
周濤拿著毛巾的手僵住了,險些沒拿穩。抬起頭,眼神直直地盯著小翠:“你再說一遍,現在是哪一年?”
小翠被他這眼神看得心裡有些發毛,往後退了小半步,聲音也低了些:“就是……崇禎二年,十月二十六。少爺,您……您到底怎麼了?是不是病又重了?”
崇禎二年……那豈不是說,距離明朝滅亡,只有短短十五年!
感覺自己的呼吸都有些不穩。一個念頭幾乎是破土而出,讓他不敢深想,卻又不得不問。
“我……我爹,是哪位?”問出這句話時,聲音都有些發顫。
小翠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像是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笑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但立刻又覺得失禮,趕緊低下頭忍住笑意:“少爺,您又說笑了。老爺自然是當朝國丈,周奎周大人啊。您這是睡糊塗到連老爺都忘了?”
周奎!真的是周奎!那個歷史上有名的大明第一吝嗇鬼,搜刮民脂民膏,最後卻不願意出錢助餉,導致京城失陷後被李自成拷掠,家產被搜刮一空,自己也落得個悽慘下場的周奎?
那他,現在的身份是……
他的臉色一點點變得難看,嘴唇也有些發白。
“那……我姐姐……”他的聲音乾澀,幾乎細不可聞。
小翠聽到這個問題,臉上立刻露出了與有榮焉的笑容,語氣也輕快起來:“姐姐自然是宮裡的皇后娘娘了!這滿京城誰不知道?少爺,您今天可真是奇怪,問的都是些人盡皆知的事情。莫不是真的魘著了?要不,奴婢還是去請太醫來給您再瞧瞧?”
皇后娘娘……周皇后……
周濤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徹底說不出話來。他成了周奎的兒子,崇禎皇帝的小舅子!歷史上,周奎的這個兒子,在李自成攻破北京之後,下場似乎也極為悽慘。
小翠見他半晌不語,只是睜大眼睛看著帳幔,臉上血色盡失,不由得更加擔心:“少爺,您……您沒事吧?可別嚇奴婢啊。”
周濤緩緩地擺了擺手,喉嚨動了動,才發出聲音:“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小翠遲疑地看著他:“可是少爺,您的臉色……”
“出去。”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