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西山,一座嶄新的三層石砌建築拔地而起,青磚黛瓦,飛簷斗拱,氣派非凡。正門之上,懸著一塊巨大的紫檀木匾,上面是皇帝親筆御賜的四個燙金大字——西山皇家銀行。
門前廣場上,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有衣著光鮮的富商巨賈,有交頭接耳計程車紳文人,更多的,是穿著破舊棉襖,臉上帶著好奇、懷疑與一絲貪婪的普通百姓。
人群中,晉商會館的幾位大掌櫃格外顯眼。為首的範清,年約五旬,面容清癯,一雙眼睛裡閃爍著算計的光芒。他身邊,是體態微胖的曹掌櫃,兩人正低聲交談,臉上掛著和善的笑容,彷彿真是來捧場的貴客。
“範兄,你看這陣仗,這位周國舅,還真能折騰。”曹掌櫃的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範清捻了捻頜下短鬚,目光掃過那堅固的銀行建築和門口站崗的錦衣衛,眼神深邃。“能讓陛下拿出內帑,拿出玉璽來陪他折騰,就不是小事。曹老弟,你只看到了熱鬧,可瞧見門道了?”
“門道?不就是學著咱們票號的樣子,搭個草臺班子。只是這房子蓋得結實些,門口的狗兇了些。”
“房子結實,是怕人搶。錦衣衛站崗,是怕人鬧。”範清的聲音壓得很低,“他這是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善了。看著吧,今天有好戲。”
不遠處,閣老溫體仁的轎子停在暗處,他並未下車,只掀開轎簾一角,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切。一個周國舅,一個皇家銀行,這出鬧劇,他倒要看看怎麼收場。
吉時已到。
周濤一身寶藍色的錦袍,在一片喧囂中走上銀行門前的三級臺階。他沒有像官員一樣板著臉,反而帶著一絲輕鬆的笑意。他身後,李逸風神情肅穆,林婉兒則站在稍遠的地方,目光關切。而在更遠的人群邊緣,一頂不起眼的青布小轎裡,柳如是透過紗簾,靜靜地看著那個站在萬眾矚目中心的身影。
周濤清了清嗓子,整個廣場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各位父老鄉親,各位商界的朋友,各位遠道而來的客人們,在下週濤,有禮了。”他拱了拱手,沒有之乎者也,開場白簡單得像拉家常。
“我知道,大家今天來,心裡都犯嘀咕。這‘銀行’是個什麼玩意兒?這花花綠綠的紙片片,叫什麼‘龍元’,真能當銀子使?”他頓了頓,目光掃過一張張疑惑的臉,聲音猛地提高,“別又是跟那沒人要的寶鈔一樣,坑咱們老百姓的血汗錢吧?”
他這番話,一下子說到了所有人的心坎裡。人群中響起一陣嗡嗡的議論聲。
“可不是嘛!我家老爺子當年就是信了寶鈔,把祖宅都賠進去了!”
“那玩意兒現在拿來擦屁股都嫌硬!”
“又想來騙錢!”
周濤笑了笑,雙手虛按。“大家別急,聽我把話說完。你們的擔心,我懂,陛下也懂。所以,這西山皇家銀行,跟以前的寶鈔提舉司,有三個最大的不同!”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信用!這銀行,是‘皇家’二字開頭,用的是我大明朝,是當今陛下的信用做擔保!匾額上的字,是陛下親題!門口的告示,蓋的是傳國玉璽!這代表什麼?代表著,只要大明在,只要陛下在,這銀行就在!它的信用,就比天還大!”
這番話擲地有聲,百姓們聽得精神一振,議論聲小了許多。皇帝的信用,這分量可就重了。
周濤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兌換!我手裡的這張紙,叫‘龍元’。”他舉起一張印刷精美的紙幣,陽光下,紙幣上的龍紋圖案和變色油墨閃著奇異的光彩。“大家看清楚,這上面寫著‘壹圓’。我周濤,當著全京城父老鄉親的面承諾,也代表陛下承諾!任何時候,任何人,拿著這一張‘壹圓龍元’,都可以到我們銀行,換走一兩足值的雪花銀!絕無二話!”
他話音未落,人群中立刻有人高聲質疑:“說得好聽!誰知道你這地庫裡是銀子還是石頭!到時候我們拿著紙片子來,你們兩手一攤,我們找誰說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