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她這麼一說,他才發現自己確實是心急了,這會兒他湊到裴相跟前的確是討不到好。
想到這兒江瑞忽然愣了愣,她何時變得這般能言善辯了?
他略微遲疑地看了過去,這才發現姜蘭君今日的眼神出奇的清亮,完全不同於往日的陰鬱。
明明還是那張臉,但身上那股唯唯諾諾的小家子氣卻消失殆盡,整個人看起來從容又遊刃有餘,甚至不說話的時候氣勢還隱隱壓他一頭。
怎麼會有人前後性情相差得這般大?
而且這番話也不像是久居鄉下眼界狹窄的人能說出來的,除非……
是裴相教她這麼說的。
江瑞的眼裡迸出異樣的光芒,不僅沒有惱怒,眼神反而愈加炙熱。
見他領會到了自己的暗示,姜蘭君微不可見地翹了下唇。
接著便作勢起身,心灰意冷地道:“既然父親不愛聽,那我現在便去向裴大人辭行,繼續回我的鄉下待著。”
“爹愛聽!”
江瑞連忙將她又摁回座位,情急地說:“月兒所言句句在理,爹就愛聽這種話!”
姜蘭君撩起眼皮看他。
江瑞又道:“日後莫要再提辭行的話了,這裡就是你的家。你且安心住下,有什麼要求儘管和爹提,日後爹會盡力把前十幾年虧欠你的都彌補上。”
說罷,他滿臉慈愛地拍了拍她的肩。
姜蘭君嘴角微抽:“……”
這老匹夫如今裝得越是慈祥,就越顯得原身的死多麼不值。
她按捺住眼底的冷意,心知欲擒故縱的招式用多了就會貶值的道理,沒再繼續和他嗆聲唱反調,反正她想要的效果也已經達到了。
此刻江瑞對她與裴鶴徵有關係的事,應該已經深信不疑。
於是,姜蘭君抬頭紅著眼睛看他,似是陷入了掙扎,雙手緊緊握成拳。
半晌,她聲音顫抖地道:“女兒願意再相信父親一次。”
江瑞眼裡閃過一絲喜色,但很快又剋制住了,滿面動容地說:“爹不會讓你失望的。”
父女倆執手相看淚眼。
但這份溫情沒持續多久,就被匆匆趕來的曹管家給打斷了。
他扶膝喘氣,著急地道:“老爺,衙門那邊有人來了!說是裴相正在召人議事,要求所有人一刻鐘後都必須要到場,請您趕緊回去。”
聞言,江瑞臉色微變。
素來聽聞裴相行事嚴苛,早年間甚至因作風之事而貶了不少人的官,其中便有議會遲到一由。獨攬大權以來,更是出奇的苛刻。
而從江府到衙門坐馬車都要一刻鐘!
江瑞不敢耽擱,當即就要趕回衙門。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轉身對著姜蘭君說道:“過兩日便是陳家老夫人的壽誕,她難得從京城來江都,這次便由你和玲瓏去陳府為她賀壽吧。”
“咱們與陳府有婚事在身,你們姐妹倆去也合乎情理。”
聞言,姜蘭君倏地抬眸。
眉眼間流露出絲絲的詫異來。
讓她和江玲瓏去陳府,是想讓大家玩猜猜誰是新娘的遊戲麼?
江瑞輕咳了聲,提醒道:“若是在禮物上有拿捏不了的地方,你可以多向裴大人請教。”
“……”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姜蘭君才堪堪回過神來,不禁輕呵了聲。
這一箭三雕算是讓江瑞玩出花來了。
既能試探她和裴鶴徵的關係是否近到那種程度,若是便皆大歡喜,同時還能在壽宴上討好陳家,若不是他也還有江玲瓏可以兜底。
並且,他又沒有明確表示這樁婚約到底歸誰。
如此一來,她和江玲瓏就都會為了這個縹緲的希望而死心塌地準備。
姜蘭君長睫下的眸子斂著細碎的光。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但這一局究竟誰是那個黃雀還不一定呢。
這時,曹管家的聲音忽然響起:“小姐,林姨娘方才已經為您準備好了住處,您這一路風塵僕僕想必也累了,老奴這就帶您去休息如何?”
姜蘭君聞聲看去,便對上了他關切心疼的眼神。
如果不是知道她今天打的那個門房是他的乾兒子,她可能還會遲疑一下他的立場。
她彎唇笑了笑:“好啊,有勞了。”
這個江府還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