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蘭君的模樣看著比昨天還要狼狽。
從頭到腳都是草屑,衣裳被水打溼後顏色一塊深一塊淺,活像是在草叢裡打過滾。
她微微抿起唇,清秀的臉上沾著些灰塵,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裡帶著一絲後怕,她的手緊緊拉著包袱帶子,喘著氣說道:“我看見他往城裡的方向去了。”
喬子遠神情驀地一變。
他下意識朝馬車內看了眼,這才沉聲道:“你當真看見了?”
姜蘭君用力地點點頭,點到一半的時候似乎想起了什麼,急急地舉起手朝天發誓道:“我願以家父為官多年清譽起誓,所言若有半字虛假,便叫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不等喬子遠發問,車內先傳來一道冰冷的嗓音:
“說說看。”
姜蘭君微怔,而後迅速反應過來。
不過卻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先靦腆地看向喬子遠,感謝道:“昨日大人的話給了民女很大的啟發,我若真的死了,他們只會覺得痛快而不會傷心。”
喬子遠眉頭微跳。
說到這兒她頓了下,才繼續道:“所以我準備回府奪回屬於我的一切,今早天還未亮便出發了。”
“……”
“走到樹林之後因為很累,我就停下來休息。”
姜蘭君瞥見眾人一言難盡的表情,自顧自地將她的故事說完,才講起了後面的事。
她眼睫投下的陰影微微顫動,緊張的嚥了咽口水:“也就是這個時候,我聽見林子裡響起了一陣腳步聲,這個聲音很輕,當時我很害怕就躲了起來。”
喬子遠點頭:“習武之人腳步輕是正常的,然後呢?”
“然後我就看見一個黑衣人跑進了林子裡……哦對了,我還在他經過的地方撿到了這個。”
姜蘭君連忙從袖子裡取出玉牌遞上前去。
她誠惶誠恐地說:“我記得大人正在搜捕嫌犯,所以看見黑衣人時便留了個心眼,等他走後便跟上去,沒想到竟真讓我撿到了東西。”
喬子遠看見玉牌之後臉色倏地一變。
當即翻身下馬,拿起玉牌仔細端詳片刻便走到了馬車窗邊,肅聲喊道:“裴相。”
下一刻,修長的手指撥開車簾伸了出來。
喬子遠連忙將玉牌遞給他。
姜蘭君眸子微動,也藉著這個機會抬頭看去,卻只能隔著簾子若隱若現地看見他露出半截鋒利的下顎,唯獨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她相信,這枚玉牌足以讓他這個丞相警覺。
畢竟他對皇帝可是再忠心不過,姜蘭君垂下眼睛掩去眸子裡的冷嘲,耐心地等著他看完。
沒多久,裴鶴徵冷淡的嗓音便再次響起:“還有什麼?”
喬子遠知道他不喜多說的脾性,擔心她說不到點上惹他心煩,忙補充道:“裴相的意思是,你還看到了什麼又或是發現了什麼,都可一併說出來。”
“錦衣衛此行抓捕的嫌犯事關重大,你若能提供線索,屆時論功行賞少不了你。”
姜蘭君有些茫然地眨眨眼。
她蹙起眉尖,認真地思索起來,本就蒼白的臉色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有些透明。
半晌,她有些遲疑地道:“我好像看見黑衣人的臉了算不算……”
“算。”裴鶴徵突然打斷了她。
喬子遠他們沒想到居然還能峰迴路轉,他們從京城追到江都,耗費太多人力物力,本以為這次跟丟了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再抓到人。
在場的人紛紛激動地看向了姜蘭君。
裴鶴徵掀開簾子,說:“過來。”
姜蘭君猝不及防地迎上他那雙漆黑冰冷的眼睛,手指下意識攥緊了包袱的揹帶,又忙不迭垂下頭,免得被他看出端倪來,畏畏縮縮地說:“大人。”
裴鶴徵面容冷峻而疏離,自高而下而打量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