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古道饑民苦,官差惡事生
三人離了歇腳的客店,翻身跨上駿馬,踏上前往襄州城的迢迢征途。
“殘雲收夏暑,新雨帶秋嵐”,夏的餘溫還在天地間徘徊,秋的序曲已悄然奏響。立秋的微風,宛如一位輕盈的舞者,嫋嫋娜娜地飄來,以溫柔的動作,緩緩驅散夏日的喧鬧與燥熱。喧鬧逐漸歸於平靜,燥熱慢慢消散無蹤,只留下金秋時節獨有的那份寧靜與祥和,讓人的心也隨之沉靜,沉浸在這季節更迭的美妙意境之中。
官道寬敞平坦,三人騎馬緩行其上,馬蹄聲錯落有致地叩擊著堅實的地面。不知從何時起,他們留意到官道上多了許多流離失所的流民。這些人面容憔悴,腳步踉蹌,正朝著與襄州城相反的方向艱難前行,一路行乞。
日頭漸漸高懸,已近晌午時分。燥熱的風裹挾著塵土,在這條蜿蜒曲折的道路上肆意翻卷,吹得人目不能睜。
不遠處,一個身形佝僂的老媼,拄著一根被歲月磨得光滑的木棍,每一步都邁得極為艱難。她身旁,跟著一個瘦弱的小男孩,孩子單薄得彷彿一陣微風便能將他吹倒,恰似風中搖曳、隨時可能熄滅的殘燭。
老媼的臉上,皺紋如交錯的溝壑縱橫。稀疏且花白的頭髮凌亂不堪,幾縷銀絲被汗水黏在她那刻滿滄桑的額前,在風中無力地晃盪。她的雙眸黯淡無光,恰似兩口乾涸許久的深井,井底沉澱著無盡的悽苦,令人見之惻然。
小男孩面黃肌瘦,小小的身軀單薄得好似一陣稍大些的風就能將他吹倒。
當老媼瞧見映綺一行人騎著高頭大馬,一副大戶人家的富貴模樣時,渾濁的眼中瞬間燃起一絲希望的火苗。
她拉著小男孩,跪在路中央,哀慼祈告:“善人吶,求求你們賜些錢財吧,我孫兒已瀕臨餓死,行行善,救救我們祖孫二人吧!”
映綺見此情景,趕忙用力勒住馬韁繩,洛塵和丫鬟小玉也勒馬停住。
映綺問洛塵:“尚有碎銀否?予她些許,實在是可憐至極。”
洛塵伸手摸出幾許碎銀。
老媼接過銀子,口中不住念著感恩之語:“善人啊,菩薩定會庇佑你們,福澤綿延!”
映綺轉頭問小玉:“還有吃食否?”
小玉探手摸摸揹包:“還剩一點點心。”
“拿與這孩子果腹吧。”
小玉應了一聲,從包裡取出點心,遞與小男孩。
小男孩接過點心,仿若得到了稀世珍饈,狼吞虎嚥地咀嚼起來。
老媼仿若見到了活菩薩,不住磕頭禮拜。
洛塵關切相問:“老婆婆,你緣何獨自帶著孫兒在外行乞?”
簡單的一句話,恰似一把鋒利的利刃,瞬間劃開老媼心底那道結滿痂卻膿血橫流的傷口。
老媼聲音沙啞,仿若砂紙摩挲般說道:“吾一家幾口人本以耕種為生,可這近兩年,收成一年比一年慘淡。那賦稅卻還在不斷加重。我兒子老實憨厚,一輩子未做過虧心事,實在湊不出那要命的賦稅,就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差打成重傷,一病不起,最終含恨離世……”說到此處,老媼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孫兒年紀尚幼,我又一大把年紀,做什麼都力不從心。媳婦一個人,裡裡外外操持,實在扛不住這個家的重擔,竟一時想不開,懸樑自盡了……”
老媼再也抑制不住情緒,雙手掩面,悲慟泣哭。
不知何時,他們身邊悄然聚來了好多流民。
這些流民,個個衣衫襤褸,向映綺三人伸著手:“賜些吃食吧,可憐可憐我們……”
這麼多人索要吃食,映綺三人也無能為力,不禁心中暗自叫苦:如此下去,前路難行啊。
就在這時,一陣喧鬧的馬蹄聲與車輪轆轆聲,由遠及近,打破了周遭的沉悶。
抬眼望去,一隊車馬正沿著蜿蜒的土路緩緩行來,瞧那旗幟與規制,應是官府運糧的車隊。
騎馬行在車隊最前方的押糧官,身形壯碩,滿臉橫肉。他手中緊緊攥著馬鞭,神色驕狂。
瞧見那麼多人擋在前方,扯著那破鑼嗓子高叫:“速速閃開!莫要擋吾等之道!”
稍傾,車隊已然到了近前。百姓們見狀,頓時慌亂,匆忙閃躲。
老媼身形佝僂,步履蹣跚,手中還緊緊牽著面黃肌瘦的孩子,難免行動遲緩。
那押糧官,非但毫無憐憫之心,反倒舉起馬鞭,便欲抽打。
洛塵義憤填膺,一個箭步上前,抬手奪過了押糧官的馬鞭,另一隻手向前,牽住了馬的韁繩。
那匹馬仰頭髮出一聲嘶鳴,猛地停住,後面的車隊也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被迫停住。
押糧官被洛塵這猝不及防的舉動驚得呆若木雞,半晌才回過神來,定眼一看,眼前站著的是個腰挎寶劍的後生,見他身手不凡,心中不禁有些忌憚,但橫行霸道的習性又豈能輕易改變?他扯著嗓子質問:“你是何人?怎生有這等潑天大膽,竟敢阻攔官糧押送!”
洛塵鬆開韁繩,冷冷說道:“吾乃過路之人。”
“過路之人,緣何多管閒事!我等乃是為州城押送官糧的公差,耽誤了糧草押運,你擔待得起嗎!”押糧官說著,惡狠狠地瞪了洛塵一眼。
洛塵不緊不慢地說道:“百姓身處苦難之中,你們趕路便罷,為何如此橫行無忌?行色如此匆忙,莫非州城缺糧?”
押糧官一聽,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瞬間暴跳如雷,臉上的肥肉抖了三抖,眼睛瞪得滾圓:“一派胡言!州城糧草豐足,便是當今聖上缺糧,這襄州城也斷不會缺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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