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窗外寒風呼嘯,室內只點著一盞微弱搖曳的燈火。
她艱難地挪了挪手指,原本破裂的凍瘡被敷上了一層厚厚的藥膏,撐著身子坐起來,身上染血的衣衫竟也被換了件乾淨的。
頭上的素釵被拔下放在了床頭,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來,她幾乎立刻警覺道:“誰?”
“小主,你終於醒了!”小婢女怯怯地發聲,嗓音殷切。
姜靜姝端詳著面前的人,她看著約莫十六七歲,手中捏著個黑瓷瓶,佇立在不遠處,像是根豆芽菜。
“你是什麼人,怎麼在這裡?”姜靜姝有些疑惑。
“奴婢流螢,是院裡的粗使丫鬟。小主被人抬回來後,無人照看,奴婢便……”流螢鼓起勇氣向前挪了幾步回話道。
“所以,我的藥是你上的,衣服也是你替我換的?”
流螢怯生生地點了點頭。
姜靜姝抬頭淡淡看著她,安排在自己身邊的貼身丫鬟,肯定是側妃的人,自己被抬回來後,無人照看也是意料之中。
只是這個婢女,為何要主動接近?
她不過是個可以被隨意羞辱懲處的侍妾,應當對她避之不及才對。
她如今一無所有沒什麼可顧忌,索性將心中疑問問了出來。
流螢咬了咬牙,跪在姜靜姝身前對她用力磕了幾個頭。
“奴婢和姐姐是商賈的女兒,半年前……”
原來,流螢是商賈女,孃親去世後,她和姐姐被後母串通歹人,拐賣了出去,兩人賣身到官家為奴。
官員是攝政王的幕僚,見了她姐姐第一眼,便覺得姐姐生得有幾分像攝政王未能娶進門的心上人,想著將人獻給攝政王討好。
姐姐不依,他便用流螢的性命來威脅。
於是姐妹兩人便作為禮物,一起被送進了王府。
攝政王對她姐姐無意,開始還見了一次,但因她姐姐日日以淚洗面,更是覺得無趣,之後便從未碰過她姐姐。
然而側妃還是忌憚她姐姐的容貌,經常苛責。三月前,姐姐更是無端生出許多醜陋的黑斑然後沒了氣息。
“今日遠遠看到小主的臉,就像是看到了姐姐……”流螢忍不住哽咽起來,“流螢真的沒有居心不良,我會很多東西的,一定能幫到小主。”
“我像你姐姐……”憐憫流螢姐妹遭遇的同時,姜靜姝撫摸著自己的臉頰,對著銅鏡若有所思。
鏡中的女子面色蒼白,一面的唇角破裂,如瀑的髮絲凌亂,清麗又落魄。
她早就聽聞攝政王久久不婚,是為了等尚書令的貴女沈氏長大到適婚的年齡。
然而婚禮都備好了,沈氏女卻對外宣稱重病回鄉修養……如今已有兩年之久,雖雙方都未提,但是外界已然預設婚約取消。
因而這沈氏女也就成了攝政王心中之結,怪不得裴景曜會在接裴珩出宗人府時多看她一眼。
怪不得裴珩要將她賜給攝政王。
分明是想利用她,裴珩竟顛倒黑白,說是攝政王請求賜婚?
分明心如明鏡,竟還開口誣陷她與攝政王有苟且!
思及此處,姜靜姝就恨得牙根癢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