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承曦沉寂片刻,抬起烏濃的眸子望著她,隨意擱著的手長指微曲。
不知趙承曦想問她孃親什麼?雖然他面無表情,桑棠晚卻看出他有一種不問出來決不罷休的氣勢。
這太不對勁了,她越來越看不懂這兩個人。
從前在京城,他們定了親,她時常和趙承曦在一起,趙承曦當然沒有少見她孃親。但也只是和她一起見到孃親而已,他和她孃親私底下又沒什麼往來。
趙承曦能有什麼要問她孃親的?
“安國公,我還是那句話。”桑如枝不動聲色,看著他道:“當年的事情,我並不知情。我只是個生意人,就算進出楚家的次數多一些,那也是為了多賣些東西。楚夫人那等高門貴婦,怎會與我這樣的商賈之民有交情?都是坊間亂傳罷了。”
她手指攥緊,面上仍然含笑看著趙承曦,話說得滴水不漏。
桑棠晚聞言蹙眉思忖。
楚夫人?
京城哪有姓楚的……難道是楚擎蒼楚大將軍的夫人?
這家人她不認得。因為她出生前一年,楚家因為謀反之罪,已經被皇帝滅了九族。
她只依稀聽說楚大將軍是個蓋世英雄。一生打仗從無敗績,又愛兵如子,在軍中很得將士擁護。
其餘她不甚明瞭。
趙承曦才比她大兩歲,也就是說楚家被滅九族時,趙承曦也才一歲而已。
那他問楚夫人做什麼?難道和楚夫人有什麼淵源?
可是,趙承曦是樂陽長公主的兒子啊。一個當年才一歲的小奶娃,能和楚家有什麼牽扯?
“我探查此事良久,叔母與楚夫人交好之事京城尚有許多人知曉,還請叔母將所知之事詳盡告知。”
趙承曦再次躬身行禮。
桑如枝搖搖頭,反而問了與他所問毫無關聯的話:“敢問安國公,保舉你到定陽做知府事的是朝中哪位大員?”
趙承曦微怔,旋即回道:“授業恩師任坤。”
任坤乃中書省平章事,當朝宰相。
如今朝中,也只任坤一派能與閹黨李進福一派平分秋色。
桑如枝注視著他,頓了片刻道:“想必任宰相派你到定陽是為了你的資歷。也不想你節外生枝,追究多年之前的事吧?眼下看著是銅官的亂象,實則與京城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你還是別分心,好生留意自己的安危要緊。”
她站起身,意欲送客。望著趙承曦年輕清雋的臉,眸底閃過無奈。
她至多隻能說這些,就看趙承曦能不能自己悟出來了。
趙承曦微微擰眉,頓了片刻抬步轉身。
“安國公。”桑如枝忽然叫住他。
趙承曦回頭看她。
桑如枝往前幾步,走到他跟前低聲道:“柚柚不懂事,你別和她一般見識。日後若再見,還請你多多關照她。”
趙承曦抿唇,微微頷首,轉身闊步而行。
桑棠晚看到他點頭,不由怔了怔。忍不住腹誹,趙承曦還點頭?又是在她娘面前裝相的。
他不坑她就算不錯了,還指望他關照她?拉倒吧,可別給她給關照出個好歹來。
思量之間一時未曾來得及反應,趙承曦便推門走了出來。
桑棠晚一驚,後退幾步預備要跑。
哪知做賊心虛,腳下失了分寸,足尖朝臺階踩下,只覺腳下一空。
她驚呼一聲,整個人不受控地朝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