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府正廳。
張公公坐在主位之上,靠在椅背上姿態閒散鬆弛,眯眼看下面跪著的鄭道生。
他手邊的桌上放著一件拆開的棉軍衣,裡頭掉出不少灰白的絮絮。
兩個侍衛手握劍柄護在他身後。
劉俊才則站在他身旁,也垂眼看著鄭道生。
“張先生,小人冤枉啊,小人給軍中所制的棉衣裡面全都是塞的實打實的棉花,絕對沒有蘆葦花一說,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鄭道生渾身瑟瑟發抖,額頭上滿是密密麻麻的汗珠,連連磕頭,口中不停地辯解。
給軍中制棉衣都已經是前年的事情了,不知道張公公怎麼現在才說有問題。過去的兩個冬日,這些衣裳將士們難道沒有拿出來穿嗎?
他承認,當時他報的價格的確是高了一些。但給軍中製衣,事關重大,他半分也沒有敢作假。
怎麼可能有棉衣裡面塞的是蘆葦花?這件事實在太奇怪了。
“東西是你的人送去邊關的,也簽了文書在此,能有什麼誤會?”張公公端起茶盞吃了一口,老神在在道:“或者,你是想說是我師父冤枉了你?”
“不,不不……”鄭道生連連搖頭:“小人不敢。只是小人確實未做過這樣的事,還請先生看在小人這些年忠心耿耿的份上替小人求求李千歲,開恩再查一查,這裡面一定另有隱情……”
這可是殺頭的罪過,弄不好全家都要摺進去,滅九族也不是沒可能,他可不敢認。
李千歲便是張公公的師父李進福李公公。李進福是宮裡的第一大太監,深受陛下寵信。傳聞他能哄得陛下將白的說成黑的。
就算他這事是真的,只要李公公出馬也能保住他,更別說他根本沒做過。
怎麼會有這樣的事?
“事已至此,證據確鑿,鄭老闆就別狡辯了。”劉俊才一抬手:“來人,拿下!”
鄭道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還在苦苦哀求。
劉俊才心裡卻是有數的。
張公公這兩日得了訊息,趙承曦正在嚴查鄭道生霸佔山上泉水壟斷銅官水源的事。
壟斷災區水源也是殺頭抄家的罪,要是讓趙承曦搶先,鄭家這些家當可就輪不到李公公了。要知道,鄭道生這麼多年累積的財富可不是什麼小數目。
李公公這一步叫先下手為強,讓張公公先拿了鄭家的東西,將鄭道生拿下,半途再滅口。
趙承曦再查也查不出什麼來。
“劉大人,你怎麼……”
鄭道生沒想到他這就開始落井下石。
在此之前,劉俊才可沒少得他的好處。
“嘴堵上。”劉俊才生怕他說出什麼不該說的來。
鄭道生拼命掙扎。
張公公慢悠悠地開口道:“念在你這麼多年沒少替我師父做事,就不追究你家人的罪過了。帶下去吧……”
話音未落,門外忽然走進一人來。
“趙大人怎麼來了?”劉俊才吃了一驚,連忙行禮。
張公公也是一愣,過了片刻才站起身:“見過趙大人。”
趙承曦淡淡掃他們一眼:“劉大人,這位是?”
“他是……是……”劉俊才臉色發白:“是衙門的……”
他想說張公公是衙門的主簿,轉念一想,主簿也是官身,記錄在冊的。
這可騙不了人。
他一時編不出合理的身份給張公公。
好在張公公反應快,跟著道:“小人是劉大人的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