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賭場三樓張儷的閨房內,鎏金香爐飄著嫋嫋青煙。
棋牌佛還是那身身濟公打扮,破舊袈裟補丁摞補丁,帽子歪戴在頭上,帽穗上還沾著可疑的酒漬,手裡搖著一把破扇——扇面上“濟世活佛”四個金漆大字已斑駁,倒像是被酒水泡發過的。
“世子,您也不用太惆悵,看這個。”說完棋牌佛從懷裡掏出個褐色的球,那球表面坑坑窪窪,湊近了能看見細密的紋路,泛著某種詭異的光澤。
“這是寧神丹,每當您心神不寧的時候就扔進香爐裡燒一個。”棋牌佛將褐色球扔進香爐,火苗轟地竄起,瞬間騰起淡藍色煙霧。
緊接著便有嫋嫋沉香的味道傳來。
林臻不疑有他,吸上一口,只覺有一股很強的力道直衝腦門,隨即很快便安定了下來。
就像事後的賢者時間那樣。
“今後不管您和哪位夫人生孩子,結果都必定會被這噬心蠱影響。不過您放心,據貧僧所知,這噬心蠱不會有壞處,甚至能讓您的身體更加強健,也有可能......長生不死哦。”棋牌佛說話故意拖長尾音,破扇在面前晃出嘩啦啦的響聲。
林臻靠在軟榻上,聞言冷笑一聲:“哪有什麼長生不死,你這老禿驢又胡說八道,拿我當以前那些傻皇帝呢?還長生不死,當年楚國皇帝如何?我大乾的盛隆皇帝又如何?誰不是風華絕代之輩?但誰長生了?”
棋牌佛卻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認真道:“那可不一定,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我們對世界的瞭解還是太少了。”
他望向窗外,眼神中帶著幾分惆悵,彷彿真的對這世間充滿了敬畏,“曾經貧僧也不信長生,但是自從經歷了許多事情之後,尤其是見過南疆那麼多神秘的部族之後,就沒什麼事情是不相信的了。世子可知?他們掌握著不為人知的秘術,而噬心蠱便是其中之一。”
“聽你的意思,你也中了噬心蠱?”
“那倒沒有,不是誰都有機會中噬心蠱的,貧僧只是想告訴你,要敬畏世界,敬畏神靈,說不定就有什麼你不知道的事情發生。”
林臻聽罷也嘆了口氣。
世界神不神奇,他還能不知道?他自己就是穿越者。
但是林臻認為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棋牌佛應該也是穿越者,只是不知道他是從什麼地方,什麼年代穿越過來的。
“世子,有件事情我需要您幫忙。”
“等這件事情說完在說你的事情。”
“什麼事情?噬心蠱的事情已經跟你說清楚了啊,你就自然一點,別當回事就可以了。”
事已至此,林臻知道自己沒有任何改變的辦法,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只要對孩子沒影響就行。話說你最近都忙什麼呢?難不成真像儷兒說的,每日喝花酒、抽大煙?動不動還要發洩下心中慾望?你不是和尚麼?”
棋牌佛立刻又恢復了吊兒郎當的模樣,咧嘴笑道:“當然是喝花酒、抽大煙了!人活著在這世界上就是來享福的,不是麼?”
林臻挑眉:“你們佛家不是講究苦行麼?怎的你這般貪圖享樂?”
棋牌佛不屑地擺擺手:“那些和尚胡說八道罷了,貧僧覺得在這一點上道家說的就很好。”
他搖頭晃腦,念起了道家的話,“‘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天地看待萬物都是一樣的,不會對誰特別偏愛。所以人活一世,就該及時行樂,順應本心,何苦為難自己?像貧僧這樣,遊戲人間,才是真正的自在。”
林臻靠在雕花軟榻上,墨玉扳指輕輕叩著嵌螺鈿的小几:\"和尚,你說自己是佛門弟子,卻滿口道家言論,不怕佛祖怪罪?”
“佛祖?”棋牌佛突然盤膝坐在地毯上,草鞋尖點著香爐邊緣。
“貧僧這袈裟是從破廟香灰堆裡撿的,佛祖早把貧僧忘了。倒是道家老子騎青牛過函谷關,留下五千言道德經,倒合貧僧心意。”
“但是道家講究清靜無為啊。\"林臻挑眉,“哪有像你這樣吃喝嫖賭樣樣佔全的?”
“錯了錯了!”棋牌佛晃著破扇打斷他,“老子說‘無為而無不為',不是讓人躺平,是叫人順應規律。就像這噬心蠱,它要在您血脈裡紮根,您攔得住嗎?不如學莊周夢蝶,與蠱共舞。\"”
“可是據我所知,佛家講因果報應,種什麼因得什麼果。”林臻端起茶盞,“我之前如此嗜殺,你說我會不會下地獄啊?會不會見到地藏王?會不會見到閻王?來世會不會真的遭報應啊?”
林臻這是開玩笑的,他根本不在乎什麼來世。
或者,他就沒有來世。
就行唐僧似的。
有人說,唐僧這一生就說過一次慌,在女兒國那一難中。
女兒國國王想留下唐僧,他最後沒能接受住這種誘惑,然後對國王說了句:“如果來有生,我就答應你。”
但是他說謊了,因為他知道他會成佛,而佛沒有來生。
“來世?”棋牌佛嗤笑一聲,從袈裟裡摸出個酒葫蘆,“貧僧只管今生!當年在南疆見多了巫蠱之術,才明白世間最狠的報應是活受罪——您瞧富貴那小子,輸光宅子後連口熱飯都吃不上,這不比下十八層地獄還慘?那些被你砍掉四肢做成人彘的拜火教信徒呢?”
林臻望著煙霧中若隱若現的各種變換:“按你這麼說,及時行樂才是正道?”
“正是!”棋牌佛灌了口酒,酒水順著補丁流到地毯上,“道家說‘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不趁著活著享盡繁華,難道等進了棺材再後悔?就像這香爐裡的蠱母,燒完就化作青煙,可我們身心卻得了滋養,這就叫‘犧牲小我,成全大我',多有道家風骨!”
“歪理!”林臻忍不住笑出聲,“佛家講慈悲為懷,你當初給我出的主意,導致死了那麼多波斯人呢。”
“慈悲?”棋牌佛突然正色,“北燕狼族南下燒殺搶掠時,慈悲在哪裡?河曲郡的百姓易子而食時,慈悲在哪裡?”
他指向窗外,“貧僧告訴你除掉拜火教的方法,是為了更多的大乾百姓和普通黎民。這才是大慈大悲!\"
林臻被他嗆得一時語塞,轉而問道:“那你再說說,道家提倡“齊物論”,難道殺人放火與行善積德並無分別?”
“世子又錯了!”棋牌佛拍著大腿站起來,“莊子說‘萬物一齊,孰短孰長',是讓人放下分別心,不是混淆是非。就像你神內裡的噬心蠱,在惡人身上是催命符,在您身上卻是護心鏡,關鍵看用蠱的人有沒有善念。”
“照你這麼說...”林臻忽然想起張儷的賭場,“開賭場賺黑心錢也是善念?”
\"賭場怎麼就黑心了?\"棋牌佛振振有詞,\"賭客輸錢是因為貪心,賭場不過是照見人心的鏡子。再說了,張儷夫人每月給城南破廟送三車糧食,還會救助乞丐,你看大乾現在還有乞丐嗎?但凡有能耐乾點活的,都被僱傭走了。這不比那些整天念阿彌陀佛的善男信女實在多了?”
林臻望著這個瘋癲和尚,忽然發現他雖言行怪誕,卻總能把歪理說得頭頭是道。
“你就沒想過修心向善,當個正經和尚?”
“正經和尚?”棋牌佛晃著破扇走向窗邊,“呵,當年在少林寺,方丈讓貧僧每天抄經,可貧僧抄著抄著就睡著了,夢裡全是山下的酒肉香。後來才明白,與其裝模作樣修苦行,不如痛痛快快做自己——這才是道家‘貴生'的真諦。”
“貴生是什麼?”林臻挑眉。
棋牌佛轉身時濟公帽滑到鼻尖,“道家說‘貴生重己',就是要珍惜生命,活得自在。您看小公子,雖帶赤瞳,卻得了蠱蟲護佑,比尋常孩子更加強壯,這難道不是‘貴生'的體現?”
林臻沉默片刻,忽然想起來什麼,一拍床榻坐起來:“不是,你說了這麼多,到底是通道還是信佛?”
“我信自己!”棋牌佛仰天大笑,袈裟上的補丁跟著抖動,“佛道兩家都是工具,能用就行。就像這噬心蠱,管它是佛蟲還是道蠱,能護世子和小公子平安,便是好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