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一旁巨大的“飛魚級”快船傳動軸模型前,拿起一個剛澆鑄好的、嵌有石墨微粒的黑色橡膠密封環樣品。
“西洋火銃樣品分析如何。”
“回大人,”另一名工程師道,“其銃管為熟鐵卷制鑽膛,工藝粗糙,內壁不平,射程精度遠遜我燧發銃,且裝填繁瑣易炸膛。”
楚惜靈微微頷首,清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瞭然。
她提筆,在一份密報上寫下清秀而冷靜的字跡:“西洋器物,奇技可取,然軍械、冶煉之核心,未勝於我。其長在商賈流通、器物精巧。可取其長,補我之短,然不足為懼。”
密報將隨下一班“鐵龍”快車,直送金陵。
丁香嶼,土王宮殿。
夜色深沉。
巴圖魯屏退左右,獨自在偏殿內踱步,神色焦躁。
桌上,放著一小袋沉甸甸的金幣和幾塊色彩斑斕的西洋玻璃。
這是費迪南德透過一個達雅克中間人,秘密送來的“禮物”。
“大乾規矩太嚴,”巴圖魯摩挲著金幣,喃喃自語,“交易都要經泉州抽稅三成,到我手寥寥無幾。”
“費迪南德說,可以直接在丁香嶼交易,繞過市舶司給我三倍價錢。”他眼中貪婪閃爍,隨即又被恐懼淹沒,“可是繡衣衛無處不在,泉州港沈萬海的下場你不知道?”
他想起懸掛在泉州港示眾的沈萬海頭顱,想起婆羅洲達雅克頭人的下場,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金幣,想扔出去,卻又捨不得。
最終,他頹然坐下,將金幣和玻璃掃進一個木盒,深深藏入床榻下的暗格。
他走到窗邊,望著港口方向隱約可見的“海燕號”炮艦輪廓,長長嘆了口氣。
帝國的威壓,如同無形的枷鎖,讓他心中的貪婪之火,只能壓抑在恐懼的冰層之下。
金陵,御書房。燭火通明。
慕容嫣月白常服,烏髮鬆鬆綰起,僅簪白玉鳳簪,更顯清麗脫俗。
她端坐書案後,面前攤開著兩份密報:泉州市舶司關於西洋商船交易詳情及費迪南德私下活動的報告;焚雷司楚惜靈對西洋器物的技術分析密報。
她鳳眸沉靜,指尖在楚惜靈的密報上輕輕劃過。
“西洋器物,奇技可取軍械、冶煉之核心,未勝於我。”她低聲重複,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
內侍無聲呈上第三份密報:丁香嶼繡衣衛密探,關於巴圖魯收受西洋賄賂的線報。
慕容嫣鳳眸微凝,隨即恢復平靜。
她提筆,猩紅的硃砂在宣紙上落下清晰的批註:
“泉州事,處置甚妥。西洋商賈,重利輕義,需嚴加管束,然不必因噎廢食。其所長,如玻璃、鐘錶、海圖測繪之術,可著格物院、欽天監、工部,擇其善者而習之,融會貫通。”
“巴圖魯,小利燻心,然尚無膽悖逆。著南洋都護府,對其稍加安撫,增賜絲綢瓷器,重申通商之利。繡衣衛,對其監視照舊,若有異動,立斬。”
“另,”她筆鋒微頓,目光投向西方,“密令沿海水師,加派快船,巡弋東海以遠。凡遇西洋大型艦隊,務必詳察其艦船形制、火炮配置、航行軌跡,繪圖速報。著禮部,精選通曉西洋語言之人才,籌建西洋通譯館,以備不時之需。”
批註完畢,她放下硃筆。
窗外,月色如水,灑滿庭院。
慕容嫣起身,月白衣袂拂過地面,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