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狠心,是王法無情!”陳墨猛地轉過身,眼中帶著怒火,“你以為官場是過家家?我要是因為私親就去幹預案子,不僅救不了大鵬,連我這烏紗帽都保不住!到時候咱們一家老小可怎麼辦?小寶和丫丫誰來養?”
他指著裡屋,聲音因激動而有些沙啞。
“那可是一條人命啊!”王氏哭喊道,“秋決一到,大鵬就沒了!我就這麼一個弟弟,他若是真強姦倒也罷了,這是冤案啊!你讓我怎麼跟死去的爹孃交代?”
她跌坐在椅子上,雙手捂著臉,失聲痛哭。
“交代?我要是因為這事丟了官,才是對不起列祖列宗!”陳墨喘著粗氣,努力平復情緒,“這事沒得商量,你以後不要再提了!”
他轉身想走,卻被王氏拉住了衣角。
“陳墨!”王氏抬起淚眼,眼神中充滿了失望和怨懟,“我嫁給你這麼多年,吃了多少苦,從沒求過你什麼。現在我唯一的弟弟要沒命了,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面上,想想辦法嗎?哪怕去求求世子,求求陛下,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
“夠了!”陳墨甩開她的手,語氣冰冷,“我說了不行!你再鬧,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他的聲音裡帶著疲憊和決絕,顯然不想再糾纏這個話題。
“不客氣?你想怎麼樣?”王氏也來了脾氣,擦乾眼淚,眼神銳利地看著他,“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現在升官了,就看不起我們孃家人了?就忘了當初我爹是怎麼幫你的了?”
這句話像一根刺,扎進了陳墨的心裡。
他想起當年自己窮困潦倒,是老丈人接濟,才得以專心讀書中舉。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愧疚,沉聲道:“我沒忘。但這是兩碼事。犯法就得受罰,誰也不能例外。”
“在你眼裡,王法比親情還重要?”王氏冷笑一聲,眼中滿是嘲諷,“好,陳墨,你鐵石心腸,我算是看透你了!”
她站起身,不再看他,轉身走進裡屋,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陳墨站在原地,看著緊閉的房門,胸口堵得慌。
他知道老妻心裡難受,但他也有自己的難處。
官場如戰場,一步踏錯就是萬劫不復。
他嘆了口氣,疲憊地坐在椅子上,剛才的喜悅早已消失殆盡,只剩下無盡的煩躁和無奈。
小芳一直低著頭吃飯,不敢出聲,此刻見兩人吵完,才小心翼翼地開口:“爹,娘她...也是著急。”
陳墨擺擺手,不想說話。他拿起筷子,卻覺得嘴裡苦澀,再也嘗不出燉肉的香味。
就在兩人爭執不下時,院門外傳來敲門聲,接著是小廝的聲音:“老爺,外面有人找您,說是...說是張老闆派來的。”
陳墨皺了皺眉。
張老闆?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王氏也停止了哭泣,疑惑地看著門口。
“哪個張老闆?”
“就是世子的夫人,張儷。”
“快快有請!”陳墨整理了一下衣襟,走到堂屋坐下。
他需要一個藉口,來結束這場令人窒息的爭吵。
門簾掀開,走進來一個穿著青色短打、腰扎皮帶的精瘦漢子,臉上帶著諂媚的笑容,一進門就拱手道:“請問大人可是陳主編嗎?”
“是是是,在下陳墨。”陳墨打量著他,“閣下是?”
“小的阿文,是張儷夫人派來的。”
“那不知兄弟有何貴幹呢?”
阿文搓著手:“是這樣,我們老闆在西市新開了家錦繡閣的成衣鋪,想在您的報紙上打個廣告,讓小的來問問價錢。”
不看僧面看佛面,世子的老婆當然不能耽漫了。
陳墨點點頭:“打廣告自然可以,不過報社現在歸陛下管了,定價得按新規矩來。”
“我們老闆說了,價錢好商量。”阿文從懷裡掏出一個沉甸甸的荷包,放在桌上,“這是定金,事成之後還有重謝。”
陳墨看著桌上的荷包,又看了看阿文諂媚的笑臉,心中忽然明白了什麼。
張儷此時來打廣告,恐怕不只是為了生意,更是想看看他這個新官的態度。
他拿起荷包,掂量了一下,裡面沉甸甸的,想必是不少銀子。
他想起剛才和老妻的爭吵,想起家裡拮据的日子,心中一嘆,笑道:“既然是張夫人的生意,自然要好好安排。你回去告訴她,廣告的事包在我身上,保證做得漂漂亮亮的。”
阿文見他收下荷包,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那多謝陳大人了!我們老闆說了,以後還要多仰仗您呢!”
他又說了幾句客套話,這才轉身離開。
阿文走後,堂屋裡一片寂靜。
王氏從裡屋走出來,臉上還帶著淚痕,看著桌上的荷包,又看看陳墨,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說什麼。
她知道,丈夫已經做出了選擇,在親情和前途之間,他選擇了後者。
可誰知道陳墨將荷包收進袖中,重新坐下吃飯,卻覺得嘴裡的燉肉再也沒有剛才的香味了。
他知道,從收下這個荷包開始,他就再也不是那個只知道舞文弄墨的報社主編了。官場的渾水,他已經踏了進去,而老妻的眼淚,像一根針,時不時地刺著他的良心。
吃過飯,陳墨擦了擦嘴,說:“大鵬的事情我去求世子,但能不能辦,就看世子的說法了,不過我建議你別抱太大希望,畢竟世子也是嫉惡如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