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枝枝的話在我耳中含義重重。
我回來了。
——說得好像她本就是這裡的主人一般。
不過,其實她也沒有說錯,一切都怪我的嫉妒心作祟。
她本就是崔恕的女主角,理應站在他身邊。
她只是回到了她原本的位置。
然而。
林枝枝話音剛落,卻看見伏案沉眠的崔恕。
她的呼吸頓時收緊,隨後緩緩放輕。
林枝枝動作很是小心。
我早說過。
面對崔恕,哪怕受盡折磨,林枝枝也會待他心細如髮。
我見她小心翼翼的將茶具放在桌前,發出悅耳的響聲,並不吵人,反倒有種風鈴般的安穩感。
崔恕沒醒。
林枝枝便站在桌前端詳起他的臉。
不可否認,崔恕本身長得就很好看,眉眼俊朗,輪廓優美,在與我成婚之前,一度被京中無數貴女所追捧。
可就是這張臉,如今竟慘白如紙,不復當年。
哪怕是在夢中,崔恕的眉頭也從未展開。
月光傾入室內,如銀紗蒙在他肩頭,將那道總是繃得筆直的脊樑勾勒出脆弱的弧度。
林枝枝稍顯躑躅。
“……王爺?”
她將嗓音放得比落花還輕,柔情似水。
崔恕依然閉著眼睛。
林枝枝於是轉身取來毛毯,蓋在崔恕的身上。
我終於長舒一氣。
太好了。
也許這樣崔恕便不會著涼受風了。
我心想著,就飄在林枝枝身後,忽然見她抬起手來,懸在崔恕的眉心。
林枝枝這副樣子,似乎是想觸碰他而不敢。
我明白,這是少女的心動。
就像我當年春心初萌,想偷撫崔恕的睡顏又怕驚醒他,最後只敢用目光描繪他眉眼輪廓。
只不過,後來我們成婚,崔恕便告訴我,他是裝睡。
“我當時等了好久,心想,只要梔梔碰我一下,我就立刻抓住你的手,以後再也不放開了。”
可我的手最終收回。
崔恕沒抓住我。
所以,他以後的生命裡也不會再有我。
那麼,現在呢?
他是否也在裝睡,等待一個抓住林枝枝的契機?
窗外的更漏聲忽然變得很響,蜘蛛懸在簷角,織出一張將所有人都困住的網。
林枝枝轉身欲走。
誰知。
“枝枝——”
突然,崔恕緊緊攥住林枝枝的手腕,不肯鬆手。
我和林枝枝都以為他是醒了,卻很快因他喉間溢位的低吟弄清現狀。
崔恕這是做夢說夢話了。
我看著他緊握的手,比以前瘦了一圈,指骨突起。
他神情痛苦,無意識摩挲著林枝枝的手腕。
“枝枝,別走……”
這是我第一次不確定崔恕到底是在叫誰。
是“枝枝”,還是,“梔梔”?
我看向林枝枝。
她整個人都僵在原地,不敢動彈。
不知崔恕夢見了什麼,他的手力道很大,拉得林枝枝被迫俯身遷就於他。
書房裡沒點燈,月光拉長她的影子,與身後的我完美重合。
看吧。
我才是那個影子。
我木著臉,飄上去,站在他們兩人中間。
然後,我開始用力去掰崔恕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