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他鬆手。
可我的魂魄卻穿透他的骨血,狠狠撞上冰冷的地面。
好疼啊!
我大喊了一聲,沒人聽見。
我又氣又委屈,便轉向崔恕,再次高喊:“崔恕,你給我醒醒!”
他不會醒的。
我明明都知道。
以前,崔恕教我拉弓射箭,掌心貼著我的手背,緊緊不松。
然而,此時此刻,他手心的溫度卻透過另一個女人的肌膚流淌,我卻連一陣風都掀不起來。
林枝枝試圖將手抽回,但只是在做無用功。
最後,我見她將嘴唇貼近崔恕的耳畔,吐息拂亂他額前的一絲亂髮,輕聲道:
“王爺,枝枝在呢。”
“安心睡吧。”
“枝枝會一直陪著你。”
崔恕眉心一動,隨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舒展開來,甚至連緊握著林枝枝的那隻手也慢慢鬆開。
林枝枝見機,立刻把手收回。
“嘶——”
她揉了揉發紅的手腕,神情微微變化。
如果說,剛才不經崔恕允許就進入書房的林枝枝尚且泰然自若,那現在的她,顯然已經是小鹿亂撞了。
林枝枝的目光溼漉漉的。
我跟隨她飄出書房。
她難道也覺得心痛嗎?
我想,她可能是以為崔恕將她誤認成我了吧。
但這種事情誰說得清楚。
我覺得崔恕是在叫她,她卻覺得崔恕是在叫我。
一生一死的兩個人,女主和女配,我和林枝枝唯一一次的公平居然體現在崔恕的一句話上。
只可惜,我不該跟著林枝枝離開書房的。
我本意是想眼不見心不煩,暫時避開這個傷心地。
誰知,我和林枝枝前腳剛走,崔恕便幽幽轉醒。
他睜開眼,皺眉,握過林枝枝的那隻手反覆握緊再鬆開,猶如回味。
然後,他看見桌前半冷的梔子香茶,瞳孔驟縮。
崔恕猛的站起身來。
“是梔梔……”
“一定是梔梔醒了,這是她給我泡的茶……”
毛毯從他肩頭滑落,窸窣隱入黑暗,可他毫不在意,只是瘋狂跑向寢殿。
“梔梔,是你回來了,對不對!明日你不準去施粥,我帶你去獵場……”
崔恕的聲音無限在黑暗的長廊裡迴響。
他奔跑著,卻遠遠看見漆黑一片的寢殿,心頓時涼了半截。
可他並沒有放棄,而是捂著劇烈起伏的胸口,壓抑滿口血腥氣,轉頭奔向我的靈堂。
“從這裡到花廳,再到書房,要經過一座石橋,然後再穿過春雨亭,才到我的寢殿。”
那麼,反過來呢?
這裡是我的陳屍之地。
這裡是我從前的家。
這裡,是崔恕迷路無法返回的歸宿。
明月高懸,照亮靈堂門前兩排白幡。
崔恕氣喘吁吁的停下,雙手撐膝。
他緩緩邁步,一步一頓,目光死死盯著靈堂的正中央。
我的冰棺沒有移動,仍在原位。
可他卻小聲低喃:“不會的……一定不會的……說不定裡面什麼都沒有呢……”
然而。
走進室內,站定棺前。
崔恕終於看清冰棺內我日漸凹陷的臉。
他臉色白如紙錢,聲音顫抖到無可救藥。
“為什麼會這樣?”
“這和我們說好的根本不一樣!”
“這已經是第幾天了?”
“為什麼梔梔你還沒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