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林枝枝的幫助,我的棺槨終於得以起靈。
出城的過程還算順利,無風無雨,王府家僕邊走邊撒紙錢,鼓聲傳遍大街小巷。
崔恕抱著我的牌位,面無表情的走在最前方,引起路人紛紛駐足。
“王爺與王妃果真情誼深厚,這天下哪有丈夫給妻子扶靈的道理……”
聽著街邊竊語,我默默跟上崔恕的步伐。
他走得很慢很慢,我以為他是舊傷復發。
那可是肋骨傷啊!
肋骨位於心臟之上,是保護心臟的一堵牆,無比重要。
可是,為了勒馬保護林枝枝,崔恕的肋骨就那麼折斷了。
他是南下治過水、也披甲戰過水賊的皇子,怎會不知自己的安危?
他明明都知道。
但他是男主角。
世界不會讓女主因男主而死。
對於他們的愛情而言,肋骨斷裂,只是一點必要的小傷罷了。
忽然,我正想著。
一旁的惠姑姑就垂淚道:“王爺,走快些吧,不然天色要晚了。”
“不礙事,”崔恕死水般的臉上泛起一絲波瀾,“我想陪她多走一會兒。”
說罷,他便回眸望向我的冰棺。
冰棺勝雪。
而躺在裡面的我,一襲嫁衣,也勝鮮血。
這哪裡像是送葬呀?
若不是紙錢紛飛,旁人見了,肯定以為這是新婦送嫁。
當年,我就是這樣嫁給崔恕。
現在,他亦如此送我離開。
因果輪迴。
崔恕這麼做,倒也算是有始有終了。
我神情複雜的看著他。
崔恕,你知道嗎?
你走得再慢也沒用。
初春馬上過去,氣溫即將升高。
冰棺裡的碎冰會化,香料會失效。
你該走快點,趁著我還有人樣的時候將我下葬。
不然,你那點微乎其微的對我的愛和回憶,恐怕都要付水東流。
送葬的隊伍洋洋灑灑的走了大半天,最後來到皇陵。
任蘇宜已被崔恕放了出來,此刻正跪在地上,不停的撫著我母親肩膀。
“我的梔兒,你怎麼捨得讓母親白髮人送黑髮人——”
母親再次崩潰大哭。
我於心不忍,連忙轉過頭去,卻看到林枝枝默默跟了上來。
她衝崔恕微微頷首。
“王爺,快些將王妃娘娘下葬吧,不然王妃母親真的要哭暈過去了……”
她喉嚨哽咽,臉上難過之色不像是裝的。
“老人家身子孱弱,大悲大哭容易傷身,我家隔壁的陳伯就是這樣走的……他兒子在礦上摔死,他當場哭暈,再也沒起來,也隨著去了……”
我知道她是好意勸慰。
可崔恕根本不給她好臉。
“該做什麼,本王不用你教,退下!”
然而,話剛說完。
崔恕卻轉頭對著侍從和司儀點頭吩咐道:“將王妃……下葬吧。”
一句話,六個字。
那麼短那麼短,根本不用中間換氣停頓。
但崔恕竟說得無比艱難。
我就站在他身邊,與他並肩而立。
無論是他的停頓與窒息、哭腔與忍耐,我都聽得一清二楚。
我的少年郎啊。
我們倆,終於都解脫了。
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