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番話,林枝枝聽後卻是一笑。
“原來王爺住宮殿也有煩惱啊——我的家,可是七步就能走到頭了。”
她縮縮腳趾,忽然打了個噴嚏。
“阿嚏——!”
崔恕扭頭看來。
眼下,林枝枝渾身溼透,身體曲線暴露無遺。
還有她的腳,白生生的,晾在空氣裡,沒有穿鞋。
崔恕觸電般立刻回頭。
“……為什麼不穿鞋。”
林枝枝坦坦蕩蕩,“我只有一雙鞋穿了,倘若弄溼了,明日干活就沒得穿了。”
然而,話音剛落。
她卻猛然明白了崔恕的意思,耳根子一紅。
我維持著靠著崔恕的姿勢,默默微笑。
這麼快就開始氣氛升溫了嗎,真當我是死的?
我視線移動,鎖定冰棺。
我的屍體躺在那,安靜得像個裝飾。
好吧,難怪沒人顧及我的心情。
崔恕動了動。
我見他避開我的親近,然後脫下外袍,丟給林枝枝。
“穿上。成何體統。”
林枝枝紅著臉,順從的照做了。
崔恕的衣袍很長,下襬直直罩住她腳面。
她抱住自己,也抱住這件帶著崔恕體溫的衣服,繼續說道:
“我的家不僅小,而且還漏雨,下雨天的時候都不敢煮粥,因為水汽和雨水會打溼被褥。”
“每次下雨,娘就會把家裡唯一一個不漏雨的床位讓給我弟弟,讓他睡那裡,讓我站著睡。”
“有時候我也會想,我到底是不是爹孃親生的,我覺得自己像他們撿回來的孩子。”
林枝枝說到這。
啪的一聲。
崔恕忽然扔下鐵鉗。
“既然你覺得他們對你不好,那你又為什麼要幫他們說話。”
他聲線冷硬,卻沒說重話。
林枝枝嘆了口氣。
“他們也對我好過,更何況,我是姐姐,當然要照顧好弟弟。”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人間恩仇,也都要一一回報——這是我聽私塾裡的教書先生說的。”
“所以,王爺請放心,曾經王妃的仇,我會替我弟弟來扛,如今王爺的恩,我也會親自來還。”
說著說著,她站起身來,望向窗外。
“雨變小了,我該走了。”
靈堂門扉半掩,燭光昏黃溫暖。
我見崔恕冷不丁嗤笑一聲。
現在的他,顯然並不贊成林枝枝的話,也不欣賞林枝枝的偉大。
“林枝枝,多虧了你的道貌岸然,我才能毫無愧疚的折磨你。”
我搖搖頭。
崔恕還不明白。
他不會明白。
話本世界的法則是愛,是男女主角的愛。
身為男主角,他對林枝枝的折磨並不只是折磨,而是愛與被愛的一種手段。
林枝枝不會怨恨他。
她只會因此覺得他深情且破碎,所以忍不住關心他、包容他,最後再,愛上他。
就像他自己,遲早也會愛上林枝枝的博愛與堅強一樣。
我在自己無聲的嘆息中感到可笑,然後就看到林枝枝一隻腳跨過門檻。
“難道王爺所謂的折磨,就是借衣服給我穿嗎?”
她輕笑著說。
果然。
林枝枝既沒有傷心,也沒有辯解。
她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世界中心,只要她想,只要他們的未來需要。
那她只要一句話,就能輕而易舉牽動崔恕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