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未急於動手。
在接下來的幾日,她每日都來探望。
時而送上千金難求的珍藥,時而只是靜坐一旁,為他撫琴一曲。
她將一個冰釋前嫌、仰慕英雄、又身世飄零的弱女子形象,刻畫得入木三分。
她的行為,很快在金風細雨樓內引起分化。
以楊無邪為首的蘇夢枕舊部,對這位“深明大義”的雷姑娘漸生好感。
而白愁飛一派,則對此嗤之以鼻,只當她是惺惺作態。
樓內的裂痕,在無形中被悄然加深。
第七日。
雷純覺得,時機到了。
她再至蘇夢枕病榻前,臉上帶著喜色。
“蘇樓主,小女子幸得一位世外高人指點,求來奇藥,或可極大緩解您的病痛!”
她獻寶般捧出一個溫潤玉碗,碗中是半碗琥珀色的湯藥,清香撲鼻。
蘇夢枕看著那碗藥,眼中燃起求生的渴望。
日夜纏身的劇痛,早已將他的意志消磨殆盡,若能緩解,他願付出一切。
但他畢竟是一代梟雄,警惕猶存。
雷純看出了他的猶豫。
她端起玉碗,唇角揚起,那笑意悽然又決絕。
“樓主可是信不過小女子?”
話音未落,在蘇夢枕錯愕的注視下,她竟當著他的面,親口飲下一小口湯藥。
“此藥溫和,絕無毒害,小女子願以身試藥。”
她的眼神,坦蕩,清澈。
這份不惜己身也要為他尋藥的“誠意”,是壓垮英雄心防的最後一根稻草。
英雄,最難抵禦的,從來不是刀光劍影,而是以柔情和恩義編織的羅網。
“姑娘……何至於此!”
蘇夢枕大為動容,再無懷疑。
他接過藥碗,將那琥AR色的湯藥,一飲而盡。
藥力入腹,暖流瞬間傳遍四肢百骸。
那跗骨之蛆般的劇痛,竟真的消散大半,他忍不住發出一聲舒暢的低吟。
“多謝姑娘……”
他感激地看著雷純,渾然未覺,在那琥珀色的藥液滑入喉嚨的瞬間,無數肉眼難辨的蠱蟲,已順著血液,湧向他的五臟六腑,他的大腦深處。
他飲下的,是救命的良藥。
更是,魔鬼的契約。
“能為樓主分憂,是小女子的榮幸。”雷純淺淺一笑,起身告辭。
當她走出金風細雨樓,回頭望向那座燈火通明的英雄之樓時,夜色已深。
夜風吹起她的髮梢,在她絕美的臉上投下陰影。
她嘴角的笑容,溫婉不再,只剩下冰冷、殘忍,與大功告成的快意。
復仇的第一步棋,落子無悔。
街角陰影深處,一道妖嬈的身影斜倚牆壁,將一切盡收眼底。
石觀音赤著雙足,腳踝金鈴在夜風中寂靜無聲。
她看著雷純遠去的背影,看著她那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狠辣與偽裝,妖媚的臉上,是一個玩味的、如同欣賞傑作的笑容。
“用最美的姿態,下最毒的蠱……”
她伸出猩紅的舌尖,舔了舔嘴唇。
“呵呵,這小丫頭,倒是學到了幾分精髓。”
“主人調教出來的寵物,果然,個個都不同凡響。”
她忽然又想到了什麼,輕笑一聲:“不過,好戲才剛剛開始。蘇夢枕倒下,白愁飛上位,金風細雨樓這潭水,才算真正被攪渾……主人,您下一步的棋,又是要落在何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