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州正在寫批文,這是第三遍,今日也不知是怎麼了,他接連兩次把“漕運”的“漕”寫成了“槽”。
柳祁點頭,
“屬下趴在房頂上聽的,保管一個字都錯不了。”
裴青州一低頭,看見紙上赫然又是一個“槽”。
今日該查黃曆,自己必定命裡犯木。
他伸手狠狠將紙揉爛。
柳祁不明就裡地跪下,
她喜歡殿下有什麼用,殿下又不喜歡她。
水性楊花,驕橫跋扈,莫說是殿下厭煩她,就算是殿下要娶她,自己說什麼也不會答應!
“屬下也覺得這話不真。”
柳祁打抱不平,
“那女子見一個愛一個,可見水性楊花慣了,殿下本來也不喜歡她,不如順水推舟,將她讓給世子,既不惹陛下生氣,也退了婚。”
紙團在裴青州手中折出尖銳的角來,刺向虎口上的傷。
他索性拿起筆,在寫廢了的紙上勾畫起來。
寥寥數筆,記憶中的女子生動起來,嬌俏活潑,及地的石榴裙修飾出纖細的腰肢。
好一個……一見傾心。
裴青州想象她說出這句話時的樣子。
不是說,顧家人粗直愚魯的嗎?
他怎麼瞧著,她聰明得很呢?
閨房內,葉春正在服侍顧雪嬌梳妝,她替顧雪嬌卸下釵環,又拿來香粉為她敷在臉上。
“姑娘……”
葉春鼓起勇氣,輕輕喚了下顧雪嬌。
從前她很怕姑娘的,姑娘入府時,大家都爭著伺候,葉春為人老實,見院子裡的花沒有人澆,怕大娘子見了生氣,所以提了水去澆。
就這樣被大娘子叫住,分給了姑娘。
本以為這差事會容易做些,但是姑娘脾氣不好,隔三岔五地打罵她,她連跟她說話都是小心翼翼的。
可是她也能理解,姑娘沒有親人,寄人籬下,顧將軍孩子又多,她若不為自己爭一爭,怎麼能不被忽視呢?
這幾日以來,她倒覺得,姑娘脾氣性情,都和從前不大一樣了。
“怎麼?”
顧雪嬌睜眼,看著鏡中人的臉,流露出欣賞神色。
“奴婢只是替您擔心。”
葉春囁嚅,
“您真的要答應趙世子的請求嗎?”
“奴婢聽過別人說起三皇子,那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主,您一面不肯與他退婚,一面又要和趙世子親近,這不是兩下里都不討好。”
顧雪嬌用溼帕子擦了臉上的粉,葉春膽小,她今日敢提這些事,想必下定了很大的決心。
“那你想我怎麼辦?”
葉春又咬了咬唇,堅定道,
“姑娘清白門第,那姓趙的膽敢以姑娘的清白來做戲,姑娘該早早看明白的,他並非良人,實在不值得託付終生。”
葉春一口氣說完,害怕得跪在了地上。
姑娘會聽她的嗎?姑娘對那趙世子一片痴心。
可是就算姑娘打她,罵她,她也要說。
她既然跟了姑娘,就必須事事替她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