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兩位姨娘被處置後,賈良翰便日日來她院中,不是送西域進貢的葡萄乾,就是親手給她描眉,溫柔得讓人要沉溺其中。
“聽說南平新來了位郡守?是相府的門生吧?”賈良翰忽然開口。
宋瑤頓時瞭然了,賈家這些人果然是無利不起早,這溫柔小意怕就是為了今日這一問。
“夫人竟也聽說了?這位郡守與相府關係密切,若是能搭上這條線,賈家的綢緞生意便能做到南平去。”
宋瑤抬眼,恰好撞進他眼底的算計。
她忽然想起在相府時,那些想攀附權貴的富商也是這般眼神,看似溫柔,實則藏著無盡的功利。
“妾身不過是相府義女,哪裡說得上話。”
她輕笑一聲,抬手拿了一盞旁邊的茶喝了一口。
賈良翰卻往前湊了湊,聲音裡帶著幾分誘哄,“你在相府長大,又得相府夫人信任,只要你寫封信去,說不得夫人就和南平的郡守打個招呼了。”
賈良翰忽然意識到說太多,忙住了口。
轉而握住她的手放在心口,“我只是想讓你在賈府過得更風光些,不想讓那些人再輕看了你。”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宋瑤望著賈良翰眼中跳動的燭火,忽然想起出嫁前夫人說的話。
“男人的溫柔,不過是錦上添花的手段。”
“大爺若是想打通關節,不如明日陪我去相國寺祈福?”
宋瑤輕輕抽出被握住的手,“聽說那裡的籤很靈,或許能求到些機緣,也順便為我們未出世的孩子求個平安。”
賈良翰眼睛一亮,立刻點頭。
“好,明日我親自陪你去。”
他起身時,袖中掉出一張紙箋。宋瑤眼尖地瞥見上面“南平郡守”“綢緞莊”等字樣,心中頓時明瞭。
原來他的溫柔小意,不過是想借她的身份去攀附相府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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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宋瑤站在鏡前,任由周嬤嬤為她梳妝。
自接管內宅以來,她每日寅時便起身核賬,將府中用度打理得井井有條,連賈母都誇她“比男子還會管家”。
“姑娘,大爺在二門等著了。”
小桃掀簾進來,語氣裡帶著幾分欣喜,“自打兩位姨娘被處置後,府裡清淨多了。”
宋瑤對著鏡子調整了頭髮髻上步搖的角度,只見翡翠簪子在晨光中映得她臉色愈加白裡透紅。
“去把庫房裡的布料拿兩匹,送給看門的李嬤嬤。”
她淡淡的繼續開口,“前日見她孫子穿的衣裳補丁摞補丁,到底是府裡的老家人,別寒酸了。”
周嬤嬤愣了愣,隨即笑道,“姑娘這是要收攬人心了。”
“後宅裡的人心,比絹帕還薄。若不趁早織密了網,遲早要被人戳破窟窿。”
出得二門,賈良翰已在馬車旁等候。
他今日穿了件藏青色雲錦長袍,腰間繫著她送的玉佩,見她出來,立刻伸手扶她上車,隨著他一同上車,在她耳邊輕聲道。
“今日聽你的,想去哪兒便去哪兒。”
宋瑤故作嬌羞的捶打了賈良翰一下,然後順勢便靠在了他的懷裡。
馬車搖搖晃晃的行走著,宋瑤掀起車簾一角,看著街邊熙攘的人群,忽然想起在相府時,她也曾隨夫人出遊。
那時她只能跟在馬車後面小跑著,哪有資格坐上車,更是沒有閒情去看馬車外的景緻,如今的這些日子她可是得好好把握住了。
“大爺可聽說了?柳姨娘在莊子上鬧著要自盡呢。”
宋瑤忽然開口,眼神卻盯著賈良翰,想看看他的表情。
“由她去,這般心術不正的人,便是死了也不可惜。”
“可她畢竟是您的妾室,傳出去怕是對您名聲不好。”
宋瑤表現出為難的模樣,她要看看她這個夫君對柳姨娘到底還有幾分情誼。
“如今府裡你說了算,你是正頭娘子,便是處置了她,也沒人敢說半個不字。”
姜良翰說完握住宋瑤的手輕輕的拍了幾下,示意讓她放寬心。
這話裡的分量讓宋瑤心中一動。她望著賈良翰眼中的認真,忽然意識到,經過這幾場風波,她在賈府的地位早已今非昔比。
那些曾輕視她的僕婦,如今見了她都是規規矩矩的,那些曾嘲笑她的親戚,如今都爭著往她屋裡來,說是聊天解悶,卻是想打好關係。
馬車在相國寺門前停下,賈良翰親自扶她下車。
寺內香菸繚繞,鐘聲悠揚,宋瑤跟著眾人跪拜祈福,餘光卻瞥見賈良翰對著佛像閉目合十,嘴角似乎帶著幾分急切。
“求什麼呢?”
出了正殿,宋瑤故意問道。
賈良翰笑著將一串佛珠塞進她手裡,“求佛祖保佑你我夫妻和睦,麟兒健康。”
宋瑤看著手中的佛珠,只覺得有些眼熟,似乎在相府堆別人送禮的庫房見過類似的款式,怕是賈家不止等著走她相府的門路。
恰好這時周嬤嬤回來了,對著宋瑤點頭示意,事情已經辦妥了。
湖州的相國寺最是靈驗,附近幾個城的貴婦人,一有空就會過來燒香,即使不來也會派親近之人前來捐些香火錢。
今日是相國寺主持開壇講經的日子,聚集而來的貴夫人更是比往日多上了幾倍。周嬤嬤去打聽了,雖然南平郡守夫人今日沒有親自來,但來了丫鬟,便讓周嬤嬤帶著相府的信物去鬆了一封信,求見郡守夫人,想必不日就會有訊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