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時不我待,請隨我來。”
朱棣猶豫片刻後,提起衣襬,小心翼翼踏上雲朵。
令人驚訝的一幕出現了——
本該是虛無縹緲的氣體,此刻卻如棉花般柔軟。
踏上雲朵的瞬間,一種難以言喻的舒適感湧上心頭。
“李先生,這是怎麼回事?太神奇了!”
朱棣激動不已,儘管以往見過搬山移石的奇觀,但親身感受遠勝想象。
李武輕輕踏上雲朵,低聲笑道:
“法術之事太過複雜,陛下若感興趣,待朝局安定後再詳談。”
說著,他揮了揮手,涼亭邊的雲朵迅速升空而去。
這騰雲之術,正是這幾日在草原修行所得。
就在雲朵高速上升時,朱棣下意識拉住了李武的衣袖。
驚人之事驟然降臨。
朱棣察覺到,腳下的雲竟以近乎垂直的角度急速上升。然而,他毫無下墜或眩暈之感,仿若穩立於地面一般。至此,朱棣徹底安心,放開李武的手。
他轉身俯視,環顧四周,本想欣賞夜景。在未遭汙染的古代,星空應是璀璨奪目,但此刻正值雨夜,天地昏暗,無甚可觀。
朱棣輕嘆遺憾,對李武說道:“煩請送朕回南京,與朱高熾交代事務。”李武卻搖頭否定。
“無妨,東方既白時自會歸返。”朱棣尚存疑慮,飛至南京需耗時良久,更何況還要面見朱允炆。然而,下一瞬他便震驚得僵住——方才疾速的雲,忽而加速,周圍景象化作斑斕線條,耳邊風聲呼嘯。朱棣尚未反應,雲已驟停,一切歸於平靜。
他低頭一看,頓時錯愕——下方正是南京城!
“李先生,怎會在瞬間跨越千里?”
朱棣瞪大雙眼,險些摔落雲中。李武從容解釋:“招雲之術,一念之間即可萬里而行。我為保陛下安然,特意放緩了些許。”
朱棣倒抽冷氣:“此乃仙家之法?”
李武淡然一笑,不再多言。揮手間,雲霧消散,他牽過朱棣,施展御風之術,在夜色掩護下避開城內耳目,悄然潛入一座別院。
“何人擅闖?”
“刺客!”
此處為朱允炆休憩之地,守衛森嚴,二人終被察覺。
朱棣心中一緊。他們孤身前來,若驚動全城,恐難以脫身。然而,他多慮了。李武目光一掃侍衛,輕吐一字“定”,眾侍衛如石雕般佇立不動。
定身術是一種新出現的法術。
李武微微一笑,簡單向朱棣解釋一番後,便推開房門走進屋內。
“是誰?”
開門的聲音也將剛剛睡下的朱允炆喚醒。
朱允炆一睜眼,便愣住了,滿是疑惑。
……
“難道我在夢中?四叔怎會在此?”
朱棣看著侄子,神情複雜,苦笑著說道:
“允炆,太祖給你生路,朕也願留你一線生機,可你為何不知好歹,非要……”
聽到朱棣的話,朱允炆一時難以分辨是夢境還是現實。李武笑了笑說:“無需懷疑,這不是夢。在下姓李,名武,這位是你四叔,朱棣。”
朱允炆緩過神來,一臉震驚。
“你們是如何進來的?這怎麼可能?”
李武平靜道:“一些小手段而已,不值一提,你不用害怕,我們並非來取你性命。”
李武聲音平淡,卻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朱允炆頓時冷靜許多。
“若不是來殺我的,那有何貴幹?莫非是來勸降?大可不必,朕寧死不屈!”
李武示意朱棣稍安勿躁,同時憑空搬來兩把椅子,坐下後緩緩說道:
“我們確實是來勸你罷手的,但你不必立刻決定,聽我說幾句又何妨?”還未等朱允炆說完,庭院裡的侍衛已聽見屋內的動靜。
輕敲房門,詢問道:“陛下,出什麼事了嗎?”
侍衛欲推門而入,卻被朱允炆制止。
“無事,只是有只飛蟲擾了朕一下。朕累了,需要休息,你們都退下吧。”
朱允炆隱瞞了朱棣和李武的存在,他知道有李武保護朱棣,整座王府的侍衛加起來也不是對手。
不如聽聽李武接下來要說的話。
經歷多次起伏後,朱允炆變得成熟穩重,不再像從前那般易怒,也不容易被人挑撥。
聽進他人言辭後,朱允炆終於不再固執,甚至於在確定來者並非針對自身安危時,也能與朱棣、李武平心靜氣對話。
朱允炆注視著李武,心中暗忖,此妖道究竟意欲何為?
李武察覺朱允炆目光,微微頷首,起身拱手,低聲說道:“建文陛下,您認為自己真的適合做皇帝嗎?”
語氣溫柔,卻字字如針,直擊要害。
朱允炆聞言一震,面色驟變,似豬肝般晦暗。
往事湧上心頭,尤其是太祖朱元璋當初那句質問——“你真的適合當皇帝嗎?”答案早已深埋心底。正因為如此,在南京一役中,他選擇了放棄抵抗,非因怯懦,實因確信自身無力肩負帝位重任。
縱然有懼,但核心原因還是自知之明。太祖之言讓他動搖,建文帝朱允炆在那場大火中看似隕落,實則靈魂仍在漂泊。
每念及此,他總追問:我真的適合嗎?
從南京到江南,這一路逃亡,他始終思索著這個問題,試圖否定內心的答案。
自重用黃子澄、推行文治輕視武備、著手削藩起,一切便有了答案——他確實不配。
即便初見朱元璋時便心知肚明,朱允炆仍難掩失落。
“若非……”他眉頭緊鎖,眼眸透出不甘與怨憤,緊緊盯著李武。
李武目光如鏡,平靜而深邃,向前邁進一步,續道:“想必陛下是在想,若非我相助,朱棣未必能攻陷南京?”
顯然,李武洞察了朱允炆的心思。若無他的地煞七十二神通,朱棣怎能輕易得手?若無請來的太祖皇帝顯靈,他又怎會淪落至此?
即便朱元璋直言他不適君主之職,即便他亦深知此點,但身邊信任之人盡皆離散,連馬皇后也在乾寧宮飲鴆而亡。他怎能甘願屈居人下?
他渴望向朱元璋、向馬皇后證明,他朱允炆,理應繼承帝位!
朱允炆沉默不語,僅以冷厲眼神回應李武,其中交織著不甘與隱秘的恨意。
李武搖頭嘆息,苦笑著說道:“罷了。”
李武徑直來到朱允炆面前,低聲說道:“若你不信,不妨閉眼一試,自會知曉。”話音剛落,他抬手輕敲桌面兩下,“噠!噠!”聲音迴盪。
剎那間,四周景象變幻莫測。朱棣對此習以為常,雖心中微震,卻面不改色;而初見此等仙法的朱允炆大驚失色,瞪圓雙眼,滿是恐懼地盯著李武。
還未等李武開口,朱棣搶先答道:“此乃先生的‘魘檮’仙法。”說完,他瞥了一眼仍顯慌亂的侄子,冷哼一聲。內心卻暗自得意,這等仙人相助之事,就連太祖都未曾享有,而自己卻有之,足見帝業高低。
朱棣朝朱允炆擠眉弄眼,可惜後者並未察覺這位叔父的頑童脾性,只顧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置身於熟悉的南京皇宮——他曾生活二十餘年之地。
大殿之中,一名身穿龍袍的男子手持奏摺,神情陰鬱。“豈有此理!偌大明朝竟無人能阻朱棣!”說罷,他將奏摺擲於地面。
“朱棣?”朱允炆聽見遠處傳來的聲音,好奇轉頭,卻發現說話者與自己極為相似,不僅容貌相同,連身形亦無二致。
李武緩緩說道:“這是在無我介入時,你們之間的對決情景。雖永樂陛下稍遲,但終破建文軍,攻入南京稱帝。”
言畢,他揮手間,場景移至城外。此刻,南京被數十萬大軍團團包圍。人群中,朱棣身披精鐵鎧甲,手握利劍,目光如炬,直視城頭將領。
忽然間,李武身影已杳,唯留朱棣孤身一人,渾身血氣翻湧,盡顯殺伐之氣。
朱允炆感受到朱棣身上濃烈的殺伐氣息,瞬間感到不適,化為靈體的他捂住胸口劇烈乾嘔。
即便身為靈體,他也無法吐出實質的東西。一陣嘔吐過後,他對朱棣投去充滿忌憚的目光。
朱棣注視著眼前的一切,心中慶幸一路上有李武相助。否則,僅憑他一人之力,難以完成攻佔南京的壯舉。
然而,那些忠於大明的將士們卻無辜受累,即便他們曾效忠於朱允炆,依然是大明的脊樑。
很多時候,他們並無選擇餘地。朱允炆尚未回神,朱棣已拔劍指向天空,一聲“殺”震徹雲霄。大軍如潮水般湧向南京城門。
頓時,馬蹄轟鳴、刀劍交擊與廝殺聲交織成一片。李武抬手揮動,時光彷彿加速流逝,南京城迅速崩塌。火光與血色映照天地,夜空被熊熊烈焰點亮。
南京陷落。
朱允炆目睹這一切,眼中滿是絕望。他沉聲質問朱棣:
“為何?為何沒有那妖道你也贏了我?”
在他心中,朱棣之所以能奪下南京、登基稱帝,全是李武的功勞。作為被精心培養的儲君,他怎能理解藩王朱棣的崛起?
朱棣目光凜然,走近朱允炆低語:
“若非削藩,你仍是皇帝。這些藩王皆是你叔輩,怎會逼至如此境地?”
“一介匹夫尚可血濺三尺,更何況我們這些藩王?”
“你過於輕信他人,方孝孺也好,黃子澄也罷,身為皇帝應有主見。”
朱棣輕拍朱允炆肩頭,轉身望向滿目瘡痍的戰場,滿心感慨。他欲向李武行禮,卻被對方阻止。
“今日得見此戰結果,方知先生仁義之舉,非我等所能企及。若非先生相助,數十萬將士恐因內鬥而亡。”
李武卻淡然一笑,擺手道:
“陛下難道忘了嗎?我也屬於大明。”
“為大明儲存實力以抗外敵,本就是我的職責所在。”
李武轉頭看向朱允炆,他依舊佇立原地,滿臉難以置信。李武輕輕揮袖,解除魘檮,柔聲說道:
“如何?建文陛下,您心裡或許也明白吧?若非我在此,此戰您註定失敗,不過早晚而已。”
朱允炆雖無**之才,卻也曾受朱家嚴格教導,是個合格的儲君。即便沒有李武助力,他也深知困守南京不過是困獸之鬥。然而,內心的不甘始終如影隨形——他深愛的馬皇后為助他隱匿身份而自盡;連皇爺爺朱元璋也在朱棣攻城時明確指出他不適合作皇帝。這次反叛,他要向世人證明:他是勝任皇帝之位的,能夠擔起大明江山。
房間內沉寂無聲,氣氛異常凝重。朱棣與李武靜靜等候朱允炆回應。朱允炆雙手抱頭,聲音微顫:“為...為何你們都認為我不具備**之能?”
他自認盡力而為。登基以來,日日勤政,從不沉溺後宮。重用方孝孺,這位天下儒學領袖吸引了無數賢士。黃子澄、齊泰主張削藩,他也未覺有何不妥。畢竟朱元璋留下的藩王皆握兵自重,古往今來,藩王勢力過大必生禍端。他錯就錯在低估了裝瘋賣傻的朱棣。
李武欲開口安慰,卻被朱棣搶先一步。朱棣抬手甩出一記耳光,朱允炆重重撞向牆壁才停下。室內溫度驟降,李武亦被這突兀一幕愣住——這就是曾經畢恭畢敬行禮的朱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