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開懷大笑,眾人皆喜不自禁。
幾個孩子圍上來纏著朱棣,想聽他講述這次經歷。
往常朱棣或許會覺得厭煩,但今天,他搬來一張椅子坐下,把子女們都召集過來,興致勃勃地講開了。
這一講就是一個時辰,期間孩子們不時發出驚歎之聲,令朱棣倍感自豪。
與此同時,朱元璋收到從北平快馬送來的戰報,在大殿上當眾欣喜若狂,甚至忍不住稱讚道:“蕩平沙漠者,燕王也,朕無憂於北矣。”
眾臣紛紛祝賀。
朱棣以戰功首次讓這些人重新認識了他。
只有藍玉,輕蔑地哼了一聲,心中甚至湧起一股狂妄的輕視之意,暗自心想:“有我在,還有太子撐腰,任你再怎麼折騰,也不過是那個朱小四罷了。”
……
數日之後,燕王接到了朱元璋的旨意,以及此次北伐有功之人的獎賞安排。
首先,乃兒不花等人需隨軍押解至南京面聖,其次將乃兒不花等部屬分散編入各衛所,至於繳獲的牲畜之類,則交由朱棣自行處置。
朱棣面露喜色,僅此一點,他就十分滿意。
他從小就喜愛騎兵,有了朱元璋這樣的指令,若不給自己的親兵擴充七八千騎兵,實在愧對這份恩賜。
隨後,朱棣拆開賞賜名單。
他逐條檢視,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當他看到李武的封賞時,僅僅被提升為百戶,授予昭信校尉頭銜,並分得些許犒賞三軍的賞銀,再無其他。
朱棣的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擊,發出低沉的聲音,隨之嘆了口氣,繼續往下看。
第二天,朱棣返回大營,立即將封賞內容告知眾人。
不到半刻鐘,整個軍營裡的數萬將士全都知曉。
瞬間,大家臉上洋溢著笑容。
即便未能升官的人,也能分得少許賞銀。
李武得知訊息後,怔了一下,說不失望是假的。
他曾私下期盼過可能連升兩級,如今願望落空,難免有些失落。
但轉念一想,至少百戶的位置還在預料之中,並未出什麼差錯。
相比之下,張武升為試百戶,薛祿升為總旗,而自己雖從試百戶升至百戶,但這回的賞賜與他人相比並無太大優勢,只是賞銀稍多而已。
仔細算下來,自己的功勞明顯高出不少。
站在一旁的張武和薛祿見狀,為了顧及李武的情緒,強忍住內心的喜悅。
李武察覺後,反而笑著對他們說道:“怎麼了,你們這點事就值得高興?”
“要是跟你的功勞相比,這確實有點不公平……”
薛祿說道。
“胡說,哪有什麼公平不公平的。
連升兩級哪能那麼容易,再說這次賞銀不比我多嗎,一百多兩呢,可是一筆鉅款啊。”
李武此刻也想通了,未來的機會還很多,不必急於一時。
況且功勞也不是一次性清零,總會記錄在案,將來再次立功時,晉升會更順暢。
而且,百戶可是正兒八經的世襲正六品武官,還授予散階昭信校尉,這已經相當不錯了。
日後即使自己去世,沒有後代,老三還能繼承他的職位。
總的來說,生活一定會比以前好得多。
張武見李武臉上流露出一種輕鬆的模樣,才展顏而笑。
笑聲停歇後,忽想起一事,便問李武:“既如此,你還要請客否?”
李武頓時僵在那裡。
他盯著張武那直愣愣的模樣,沒好氣地道:“你以為現在提這事,正是時候?”
張武一臉茫然。
請人吃飯還需講究時機?
……
古北口大營內,兵士們在營中穿梭往來,彼此談論著所得,恰似農夫秋收時聊起收成,豐收者還會得意地誇耀自家小麥的抗倒伏本領。
而們在意的不是金銀,而是官職。
譚淵升任副千戶,王真心頭複雜,既為好友高興,又對自己生出些許惆悵。
年華漸去,令人感慨。
譚淵察覺到他的神情,走近拍了拍他的肩。
王真皺眉,本欲隨口調侃幾句,卻忽地忘卻嘲諷之詞,只聽譚淵嘆息一聲:“李武那孩子也老大不小了,當年我和他爹交情匪淺,如今幫他操持終身之事,算不算逾矩?”
“算不算逾矩,我不知道。”
王真鎮定地說,“不過你若真想幫忙,有沒有合適人選?”
譚淵搖頭:“剛冒出這念頭,哪找得到合適的人?”
“那你瞎操什麼心。”
王真忍不住埋怨。
譚淵不服氣:“這有何難,回頭找找軍中有哪家女兒適婚,撮合一下不就行了。”
譚淵邊說邊看王真,說著說著忽然想到:“哎,不對,你家小娟不是也到談婚論嫁的年紀了?”
王真立刻擺出高傲姿態:“倒是適婚,我也正打算給她尋一門親事,只是李武家恐怕不妥,做了長媳豈不是太辛苦。”
“長媳辛苦算什麼,你看看李武那孩子,多能持家。”
“也是,經你這麼一說,還確實般配,李武那小子倒也能配上小娟,不過讓我再考慮考慮。”
王真話未說完,已讓譚淵滿心期待,那撮合之意愈發強烈。
……
李武這邊,見到張武的困惑表情,自己也不禁疑惑起來。
讓別人請客吃飯,難道不該選個恰當的時間嗎?
這個世界,怎麼變得越來越讓人摸不透了呢。
李武還沒理清這個問題,朱能那邊已經滿臉笑容地走近了,一看到李武,就開口說道:“我已經幫你大概算了下賞銀,至少有一百多兩,前幾天答應的醉仙樓,別囉嗦了,今天咱們就一起去吧。”
李武笑了。
嗯,有這樣的朋友真好,還有什麼好猶豫的,走吧。
李武和其他人一起領了賞錢,分別向各自的上司報備了一聲,然後一群人歡聲笑語地牽了馬,直奔北平城。
遠處的一個角落裡,倪諒帶著惡意的眼神盯著他們。
他剛被朱棣責罵了一頓,不僅如此,朱棣還將他這次征戰的所有功勞都抹得一乾二淨,僅僅因為他在軍營裡說了幾句有關李武和朱棣談話的閒話。
這讓他怎麼能甘心。
相反,那個被他看不起的李武,在短短几個月內從總旗升到了和他一樣的百戶。
他心中的怨恨,像野草一樣瘋狂滋長。
旁邊柯靖順著倪諒的目光,也看見了李武,他深吸了一口氣,將視線移開。
“別看了,沒事的話咱們還是別招惹他為好,你看人家那一幫人,有右護衛又有中護衛的,關係看起來都不錯,而且殿下也很看重這傢伙,我們何必自找麻煩。”
倪諒表面上點了點頭,但心裡卻十分輕蔑。
哼,和幾個軍戶關係好有什麼用?
燕王再看重又能怎樣?
這天下終究是太子的。
……
北平城裡,朱高煦一臉愁眉苦臉地跟著朱玉英,幾次回頭向不遠處的侍衛求助,可侍衛們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完全不理睬。
“大姐,你到底要往哪裡去呀?”
朱高煦無奈,只能向朱玉英抱怨。
“你管我。”
朱玉英轉身就兇。
但她那張絕美的臉龐,鼓起腮幫子,瞪著眼睛,卻毫無威懾力,就像一隻輕輕一碰就會倒下的小貓。
朱高煦嘆了口氣。
在他心中,他是個像李武那樣英勇的戰士,應該無所畏懼,可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對朱玉英完全沒有辦法。
惹急了,她敢哭鼻子,誰能受得了。
不過下一秒,朱高煦靈機一動,好像明白了什麼,疑惑地試探性地問道。
“你該不會真打算去找李武家裡吧?昨天剛讓我幫忙打聽,不對,其實蜂尾衚衕在城南,你卻一直在城北繞圈,這也不太合常理啊。”
朱高煦越想越糊塗,忍不住嘀咕,“那咱們到底在這瞎轉什麼呢?”
朱玉英瞪大眼睛,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無名火,想要責怪朱高煦,但少女特有的矜持讓她欲言又止,整個人頓時顯得有氣無力。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在兩人耳邊響起。
“咦,郡主和二公子怎麼會在這裡?”
朱能走近幾步,拱手行禮。
朱高煦一眼看見朱能,頓時眉開眼笑,跑過去一把抱住他:“哎呀,見到你可太好了!我都快被我姐姐煩死了。”
朱能強忍笑意,問道:“這到底怎麼回事?”
他目光掃向朱玉英,只見她低下頭去,臉微微發紅。
“朱大哥,別聽他胡扯,他從小就愛搗亂……”
話說到一半,她瞥見李武從旁邊走來,頓時感覺心跳漏了一拍,下面的話竟一時卡在喉嚨裡說不出來。
李武靠近了些,首先注意到低頭不語的朱玉英。
這麼小的年紀就已經這般嬌美的姑娘,許久未見,還是那麼溫婉得像朵棉花糖。
“見過郡主和二公子。”
李武微微躬身。
朱玉英這才覺得心緒漸漸平穩下來,儘管嗓子有些乾澀,但她仍努力擠出一絲柔弱的聲音:“李……李大哥。”
可惜這一聲輕若蚊鳴的話,淹沒在朱高煦激動的大叫聲中,周圍的人都沒有聽見。
朱高煦放開朱能,興沖沖地撲向李武。
“李武你怎麼也來了?我聽父王說過,你衝鋒陷陣,所向披靡,把那些敵人都打得落荒而逃。
回頭教教我吧,要是學會了,我肯定比你還厲害,你說是不是?”
李武笑著點點頭,心想別說歷史上朱高煦本就勇猛,即使不然,他也懶得跟小孩子計較這些。
然而朱高煦對軍事戰鬥顯然很感興趣,抓住李武問東問西。
李武無奈說道:“這類事說起來話長,要真細聊起來沒個盡頭,而且這裡也不方便,不如改天找個合適的地方詳談。”
“就現在好了,我們找個地方就行。”
朱高煦依然興致高昂。
李武猶豫地看看不遠處的同伴,朱高煦察覺後,思索片刻問道:“你們不是明天才撤營嗎,怎麼今天就一起到了北平城?”
朱能終於找到機會開口了。
“今兒閒著沒事,而且這次李武賺了不少賞錢,咱們幾個同事合計了一下,想去醉仙樓請他吃頓飯。”
朱能指向遠處的醉仙樓。
朱高煦眼睛一亮:“我也一起去,也算我一份,咱們一塊兒去吧。”
這時,朱玉英再也按捺不住。
“朱高煦!”
……
“朱高煦!”
朱玉英忍無可忍地低聲喊了一聲,聲音裡卻帶著少女特有的嬌軟,聽著更像是一種撒嬌式的埋怨。
朱高煦皺眉回頭,一臉不耐煩的樣子。
朱玉英咬著嘴唇,一聲不吭,只是用目光直直地盯著朱高煦。
朱高煦無奈地嘆了口氣,轉頭對李武和朱能說道:“再加上我姐姐一個行不行?要是可以的話,我們現在就出發。”
朱能下意識地想拒絕。
單獨帶上朱高煦倒還罷了,畢竟他們是燕王的護衛軍,陪著小主人吃飯既不算失禮,說出來還有些體面。
但朱玉英是個姑娘家,想到這裡,朱能皺眉看向李武。
李武並沒有多想,他在男女之事上看得比較開,雖然經常提醒自己入鄉隨俗,但偶爾還是會在不經意間忽略了這些。
他笑著看向朱玉英說:“郡主若是方便的話,我沒意見。”
朱玉英像是被李武的笑容迷住了一樣,那笑容就像溫暖的微風,又似一道柔和的光芒,緊接著她又注意到李武那雙明亮而清澈的眼睛,心中竟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起來。
少女的心思總是細膩而感性的,她彷彿回到了那個下雪的夜晚,重溫了一幕永遠不會忘記的畫面。
她緊張地握緊拳頭,搖了搖頭。
就像每個孩子模仿大人待人接物一樣,朱玉英回憶了一下徐妙雲的行為舉止,然後輕聲細語地說:“我去不太合適,李...李大哥,你們幾位一起聚聚就好。”
說完,她鼓起勇氣再次開口,“只是喝酒太多終究傷身,還是要適量才好。”
李武點頭表示贊同。
朱能有些疑惑,朱玉英的態度顯得過於親暱了,但他很快想起李武曾救過朱玉英,便釋然了。
倒是朱高煦立刻露出燦爛的笑容:“那你就自己回去吧,我和李武他們去吃飯。”
“不行。朱玉英直視朱高煦,聲音利落而清晰:\"你也跟我回家,別去打攪李大哥他們。”
\"我……\"
朱高煦話未出口,朱玉英已經瞪圓了眼睛。
\"好好好,你真是夠煩的。”朱高煦無奈地嘀咕,隨後轉向李武說:\"改天我去尋你吧。”
\"好啊,改日再說。”
\"那我們走啦。”
李武點頭,目送這對兄妹離開。
可他們剛邁出幾步,朱玉英忽然回頭,衝李武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眉眼間帶著幾分驕傲。
\"你上次騙我說是狼叫,前幾天我真看見狼了,但我完全不怕哦。”朱玉英得意地翹了翹鼻子,顯得格外俏皮可愛。
李武愣了一下,隨即摸了摸腦袋。
唉,這種小事誰還會一直記著呢?
等到朱玉英兄妹走遠,李武與朱能等人會合,徑直前往醉仙樓。
另一邊,朱玉英和朱高煦邊走邊聊,朱高煦絮絮叨叨地抱怨著,讓正沉浸在思緒中的朱玉英十分不耐煩。
儘管朱玉英多次制止,朱高煦依然不停嘴。
朱玉英皺眉怒斥:\"你到底聽不聽話?再這樣,我就讓你生不如死!\"
朱高煦翻了個白眼。
\"這話你說了幾百遍了吧?也不知道跟誰學的,一點威嚴都沒有。”
\"哼,你懂什麼。”朱玉英不滿地說:\"至於從誰那兒學的,才不會告訴你呢。”
想起那天的情景,朱玉英心中甜蜜湧動,滿心歡喜。
少女啊,在絕望之際遇到一位英俊灑脫之人相救,這樣的經歷怎能不讓人心生歡喜?
……
醉仙樓。
朱能等人毫不客氣地享用著李武點的飯菜,一頓飯下來花去了他三兩銀子。
薛祿和張武也在場,兩人家境普通,看到賬單上超過三兩的數字,不禁咋舌,感覺有些不好意思。
李武笑了笑,並未多言。
他請朋友吃飯,自然大方,大家一起出來就是為了開心,何必因些許銀錢敗了興致,倒不如不請。
幾人走出酒樓,見天色尚早,無人想要回營。
顧明忽然神秘兮兮地說:\"兄弟們,要不要我去帶你們去個地方看看?不過得事先說明,這地方挺花錢的,我是請不起的。”
\"什麼地方?\"
顧明嘿嘿一笑:\"那種地方。”
李武立刻反應過來,他上輩子就是風月場上的常客,聽到顧明這麼一說,心裡也有些蠢蠢欲動。
不是為了別的。
就是好奇,想看看這個時代所謂的風月之地到底有何不同。
說來也怪,後世的影視作品、小說裡,這類地方描寫得不少,加上如今明面上已禁止這一行業,所以大多數男人心中都有些幻想和好奇。
李武也笑了:“倒是值得一看。”
他已經開始幻想:青樓內燈光搖曳,們穿著輕紗,跳著嫵媚的舞蹈,不停地喊著大爺快來玩啊。
快點。
嘿,想想都覺得有意思。
顧明給李武一個默契的眼神,接著看向其他人。
有些人覺得無聊,也有人想省錢,所以不想去,李武等人也理解,並未多勸,讓他們先回營了。
可李武沒想到,朱能、薛祿和張武居然也留了下來。
李武目光在朱能和薛祿身上掃過,最後落在張武身上,咂嘴道:“你也去?”
“我不回營,為什麼不去?”
張武傻乎乎地說:“不過你們說的是啥地方?”
朱能神秘地一笑:“放心,絕對是好地方,讓你流連忘返。”
隨後,顧明帶路,李武幾人勾肩搭背地跟著。
不一會兒,他們來到一條小巷裡。
李武疑惑了。
然後看到顧明熟門熟路地敲響了一扇小院的門,裡面探出一個神秘兮兮的小廝。
這和他想的完全不同啊。
青樓呢?
燈光搖曳呢?
這特麼和後世火車站附近的小旅店有啥區別。
真特麼被顧明騙了。
但這才剛開始。
幾人進去後,顧明說了句大家隨意,自己就搓著手,迫不及待地選了個女人,鑽進一個房間。
那女人看起來有四十歲了吧。
其他同伴,包括朱能,一個個心領神會地拉了個女人,也進了房間。
只剩下李武和張武。
很快,房間裡傳來聲音。
李武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懊悔不已。
他沒事幹跟這些大兵瞎逛什麼風月場所,哪裡還有什麼風月。
氣氛呢?
氛圍呢?
挑逗呢?
小曲呢?
這幫傢伙,一上來就動手。
果然不愧是莽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