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指尖一動,剛要去扯眼上的綢帶,湛丞忽然又扣住她的手腕。
“二少爺,你到底要幹什麼?”
她聲音壓著火,實在忍不住了,覺得這人不是在耍她,就是腦子有病。
湛丞卻不急不緩地道:“衣服被勾住了。”
他隨手一扯,果然將那勾在屏風邊緣的一縷繡線拉斷,動作極快。
沈姝也顧不得許多,手一抬,直接將眼上的綢帶扯了下來,視線終於恢復清明。
她下意識地看向湛丞的方向——
只見他背對著她,站得筆直,動作很快,像是剛剛才急急轉過去。
但她眼角餘光掃到他耳後一抹極淡的紅,像是藏都藏不住的……
不自在?
沈姝怔了一瞬,心裡冒出一個極不可信的念頭:
……不可能吧?
畢竟她之前在浴桶裡什麼都沒穿,他也沒半點反應,冷靜得跟個死人似的。
這回倒好,連耳朵都紅了?
鼻子還流血了?
沈姝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低頭穿衣。
……
沈姝睡了一個不安穩的覺。
她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裡,結果還是沒能再睡著。
生物鐘真可怕啊。
在外頭的天剛泛出點魚肚白的時候,院子那角落便傳來了些窸窸窣窣的聲音。
她一開始還以為是雞叫,細聽才發現是那幾位臨時招來的丫鬟在湊一塊嘀嘀咕咕。
“你昨兒看見了沒?她裙子都沒穿整齊出來,臉還紅著呢。”
“我看見了,我還看見那位貴人……嘖,是真好看,京城裡哪來那麼俊的爺?”
“你說咱們要是也——”
“你傻啊,那種貴人咱們配得上?不過……”她語氣一頓,壓低聲音,“但也不是沒機會,沈姝不也是……她命真好。”
這句話帶著濃濃的羨慕。
後面是一陣輕笑飄進來,細細碎碎,像是在踩沈姝的臉皮。
沈姝倏地睜開眼,眼底沒有絲毫睏意。
她慢慢坐起身,目光木訥看向窗外。
這群臨時丫鬟真的是臨時,沒有一點職業素養,還在外面蛐蛐自己。
只不過沈姝聽見她們提到“要不要試試勾搭那位貴人”,忽然心裡一動。
——這倒是個好機會誒。
她眼神微眯,指尖緩緩地掐了掐被角,腦子裡飛快轉起念頭。要是湛丞身邊突然多了點“鶯鶯燕燕”打晃,哪怕只是試探著靠近……她是不是能順勢脫身一會?
可很快她又自己否了這個念頭。
不不不,那傢伙是個冷麵閻王,脾氣古怪得很。
當初寧蓉那樣出身、那樣姿色的官家小姐,他都沒正眼看過。這幾個臨時湊來的鄉下姑娘,面板粗糙又氣質寡淡,估計連門檻都摸不著。
當然,白姝對她們想要靠近湛丞也不會阻止。
不然還要說自己沒給她們機會。
而且要是她們的辦法成功了呢?
那自己也算是可以脫離苦海了。
沈姝掀開被子下床時,外頭的竊竊私語瞬間安靜了,幾位臨時伺候的村中小姑娘也沒再敢推門進來,哪怕該做的活還沒動手。
她們說到底也是鄉下人出身,沈姝也是村裡人。
真讓她們低眉順眼地伺候沈姝,還得湛丞在場壓著才肯服氣。
沈姝對此倒是無所謂。
她慢條斯理地漱了口,又舀了半瓢水洗臉。
正低頭擰帕子時,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
湛丞走進來,目光毫不掩飾地落在她臉上。
晨光斜照進來,映得她那張臉清冷白淨,肌膚細膩得像剝了殼的雞蛋,泛著淡淡水光。
水珠順著鬢髮流至下頜,蜿蜒淌落到頸側,她卻渾然不覺,正專心地把帕子一寸寸擰乾,手腕線條纖細而好看,連那擰水的動作都帶著說不出的嫻靜味道。
湛丞倚在門邊,視線像是釘在了她臉上,目光深得讓人琢磨不透。
他盯著她的目光,出奇地認真,像是要把她整張臉都刻進心裡。
沈姝被他這麼看著,哪怕剛洗完臉,心底也莫名發燙,手裡的帕子都差點捏皺了。
她輕輕別開眼,假裝還在擦臉,可耳根卻悄悄紅了。
忽然,湛丞偏過頭,眼神一寒,盯住門外的幾道影子,聲音陡然冷了幾分:“都站著看什麼?拿著銀子吃乾飯的?一群廢物,滾——”
幾個姑娘原本還站在廊下,偷眼望著屋內那幅畫面。
男人俊朗清貴,眸光溫柔得彷彿落了露水。
她們哪見過這樣的貴人。
之前遠遠看他牽著沈姝進院時,那模樣就跟畫裡走出來的一樣,如今又瞧見他目光溫柔地望著沈姝,不免心生妄念,以為這位侯府的二少爺該是溫潤君子。
可下一瞬,湛丞一聲冷喝便砸了下來。
聲音不大,卻像刀子一樣刮過脊背。
那幾人臉色瞬間慘白,有人本想低聲解釋,可才對上他那雙漆黑冰冷的眼睛,嘴裡的話立刻堵了回去。
她們連滾帶爬地退了下去,哪還敢多看一眼。
屋裡重新安靜,湛丞卻仍立在原地,眼角餘光落在沈姝微紅的耳垂上,像是看著什麼稀罕物,忽然勾了勾唇角。
而白姝站在水盆前,看著那幾個姑娘灰溜溜退下去,心裡卻不知怎麼泛起一股說不清的失落。
她輕輕嘆了口氣。
倒也正常,湛丞那樣的人,又不是凡夫俗子,外頭的人若是沒點分寸,早晚都得被掃出去。
只是她原以為……
罷了,她什麼時候對他有過不切實際的想法呢?
白姝還沒來說什麼,湛丞的身影已經走近了她。
他沒坐下,也沒說別的,而是俯身過來,近得幾乎能聞到她髮間的香氣。
他居高臨下地打量她,像是看一件精細工藝品,神色不含笑意,目光卻出奇地專注。
白姝背脊一僵,被他盯得頭皮發緊。
她忍著不自在,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二少爺起得這般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