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不相瞞,家中早前來信,說小弟身患重病,我是拖了又拖……如今既得夫人恩准,再不敢耽擱,只盼能趕在這幾日回去看他一眼。”
大夫人眼神一頓,看了她片刻,終究沒再阻攔,只淡淡點頭:“那便如此。”
……
沈姝一回到自己房間,剛推門的瞬間,第一反應是往屋角那張椅子看了一眼——
那裡空空蕩蕩。
湛丞不在。
她鬆了口氣,連鞋都顧不上換,趕緊關上門,反手插上門閂,然後一把拽出床底藏著的小木箱,整個人蹲下去開始收拾行李。
箱子裡是她這段時日“血汗經營”的全部家當。
幾支簪子,兩對耳璫,一隻帶點老氣卻是銀錠打磨的手鐲,還有她每次被賞的碎銀子,全數用荷包縫了幾層藏在襯衣底下,現在一股腦全翻了出來。
最讓她震驚的,是大夫人剛才竟然真的給了她三百兩。
三百兩!
她原本心裡預期是五十兩——再多就是奢望。
可這三百兩銀子,在紅樓夢裡面,一兩銀子都夠一家的普通人家吃喝一月了。
沈姝眼睛都快放光了。
這筆錢,拿回原主那個偏遠縣城,別說住小院子,買塊宅地建房都不成問題。
她還能留一半當本錢,哪怕日後做點小生意,也足夠她的日子過得風生水起。
她一邊盤著數目,一邊打包,眼裡第一次在這侯府裡浮現出真切的輕鬆。
離開這群瘋子、權鬥、瘋批、八面來風的宅子,簡直就是修行結束的那一刻。
只要今晚別出意外,她就真能活著出去。
沈姝把箱子最後一合,手腳麻利地用帕子將鎖頭一圈一圈纏緊,藏好碎銀子和金飾,連自己最喜歡的繡鞋也換成了好走路的軟底布靴。
一切打點妥當,她便扯開門閂,推門而出。
她沒有去找湛陵,也沒跟湛丞打招呼,更沒給其他人留下隻言片語。
她得了大夫人的口諭,早有下人將一輛騾車備在了侯府後門,箱子一上車,沈姝人也跟著利落地鑽了進去,連個回頭都沒有。
門房那邊問要不要跟大夫人說聲,她頭也不抬:“夫人知道,不必再去打擾。”
怕再等一會,就會出現麻煩的事情。
湛丞可是在她身邊安排了暗衛。
也不知道現在他知不知道。
反正自己快點跑是對的。
沈姝靠著車廂,一手扶著沉甸甸的包袱,望著院門一點點遠去,心頭沒有半點留戀。
……
沈姝離開還不到半柱香的工夫,偏廳裡,湛丞正坐在窗邊聽人回稟昨夜暗哨的事。
忽地,有手下低聲靠近,跪在門邊:“主子,沈小姐她走了。”
屋內一靜。
湛丞原本握著茶盞的手一頓,茶香還未散盡,杯身卻在他指間瞬間一緊——
下一秒,清脆一響,瓷杯猛地砸在地上,碎成幾瓣。
沒人敢動,連剛進來回話的手下也低下了頭,瑟縮在原地不敢再開口。
湛丞緩緩站起身,動作不快,聲音卻比瓷片落地還冷:
“她去哪兒?”
手下哆哆嗦嗦地應:“回原籍,是大夫人親口放人,還賞了車馬和銀錢,走得急,今早剛走。”
湛丞臉色不變,可目光卻如冰霜掃過,唇線壓得死緊。
他喉頭輕動一下,眼底一點情緒慢慢升起來。
不是驚訝,而是那種近乎遲鈍的冷意,一寸寸從骨子裡蔓延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