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已送上假方子一份,保正照方下藥。”那人頓首,“且宮中今日已有兩位皇子身體不適。”
湛丞眼底劃過一絲譏誚,玉環從指尖轉了一圈,最終落進他掌心:“很好。”
他語氣輕柔:“該死的,不該救。該救的……得先看看他們值不值。”
下一刻,他抬起眼,冷冽如刀的視線一掃眾人。
“城北的封倉還未完成,三日之內若還沒動作,就都下去陪他們葬了。”
“是!”
地牢裡齊齊響起一聲沉悶的應命,整齊如鐵流滾動。
另一邊。
一群丫鬟就匆匆忙忙走進沈姝房間,她們手裡提著幾隻沉甸甸的藥籃子。
然後放下就走,連頭都不抬一下。
“這是給姑娘煎的藥,二少爺吩咐過的,姑娘最近……不宜出門。”
為首的丫鬟說得飛快,像是怕被多問什麼,語氣也透著幾分不情願。
沈姝立馬站起來想要追問幾句。
可那幾個丫鬟低著頭,衣角一抖,轉身快得跟逃命似的,幾步就沒了影,只留下一室濃烈的藥草氣息。
沈姝站在原地,盯著那些黑色布包包裹著的藥包。
她終於反應過來。
自己是從城外回來的。
在這種時候,哪怕是沒病、沒症狀,只要“來路不明”就是危險源。
而丫鬟們雖然身份低微,但也不是傻的,她們願意進來遞藥,多半是迫於命令。
沈姝想到那個弟弟沈沉。
若真碰上這場疫病……
她不敢想。
就算真的染上,也要撐到湛丞拿出那份藥方才行。
沈姝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
哪怕知道門外有侍衛,她也要想辦法——就算是鬧、是騙,也得出去一趟。
然而門剛一推開,還沒等她跨出門檻,就看見院中一襲玄衣的身影。
湛丞。
男人冷著臉,行至門前,顯然是剛處理完事情回來。
可就在看見她的那一刻,原本滿是壓迫感的神情竟微微一緩,眼中浮現出一絲情緒。
沈姝怔住了,剛想開口,就見他眸色驟沉,眼神落在她鬆鬆垮垮的衣領上。
下一瞬,湛丞大步上前,拽住她的手腕,沉著臉一言不發將她拉回屋內,力氣大得像在懲罰她。
門“砰”地一聲合上,他拽著她走到床前,一把將她按坐下。
“你怎麼穿這麼少?”湛丞低聲,嗓音壓得極低,帶著某種即將爆發的怒火,“受寒怎麼辦?”
沈姝對他如此關心自己,一時間有點愕然。
她想到正事,語氣急切地問:“二少爺,我弟弟……沈沉還在城裡,他會不會有事?”
湛丞眸色一冷,本想斥她先關心別人不關心他,可看見她那雙眼裡寫滿了慌亂和擔憂,心頭一悶,偏過頭冷聲道:“不會死。”
簡簡單單三個字,卻比什麼都來得篤定。
然後沈姝真的信了。
說到底——
這瘋狗性格再變態,做事卻從不撒謊,尤其是這樣關乎性命的大事。
他要是真說“不會死”,那就一定不會。
沈姝懸著的心剛落下一半,湛丞卻像是故意似的,緊接著又補了一句:“可湛陵這個世子現在就難說了,他已經吊著一口氣,宮裡請的太醫都不敢鬆手。”
沈姝猛地抬頭,神色霎時間變了。
“什麼?”她怔怔盯著他,臉色慘白,“你說湛陵……不可能!”
她下意識搖頭否認,眼底閃過一瞬間的驚惶和不敢置信。
湛陵怎麼會?
他可是男主!
也因為沈姝的反應太劇烈了,劇烈得湛丞幾乎瞬間察覺到了什麼。
他的眸子一點點眯起,原本就沉沉的眼神此刻像罩上一層冰,壓得人透不過氣。
他抬手,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她下頜骨生疼,整個人被迫仰頭迎著他那張陰鷙的臉。
“為什麼不可能?”湛丞語氣低啞,像是寒夜裡壓下來的鏽鐵,“你倒是說說看,沈姝,你怎麼這麼篤定他不會死?”
“我倒是覺得他會死。”他一字一頓,眼神裡像淬了毒,“今晚就會死了。”
沈姝心裡“咯噔”一聲,整個人被嚇得僵在原地,連呼吸都打了結。
完了完了,瘋狗要發作了。
她幾乎聽見自己心臟在“砰砰砰”狂跳,一下一下像要撞破胸腔,臉上的血色也刷地褪下去。
她能說什麼?
說湛陵是書裡的男主,天選之子,不可能死?
那她下一秒就會被湛丞掐死。
沈姝嚥了口口水,努力調整表情,裝出一副惶恐又勉強鎮定的樣子:“二少爺,我、我就是覺得……世子爺吉人天相,又那麼尊貴,怎麼會說死就死呢?”
她眨巴著眼睛,聲音輕得像蚊子,試圖用最軟的語氣糊弄過去。
湛丞自然是沒信她那點嘴皮子話,眸色一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下一秒便不由分說地將她橫抱起身。
“啊!”沈姝驚呼一聲,下意識摟住了他的脖子。
她這個動作帶著本能的求生欲,軟軟地貼在他懷裡,整個人像是貓似的往他懷裡鑽。
湛丞的身體一瞬間僵住了,呼吸彷彿都停了半拍。
但很快,他恢復過來,冷哼一聲,腳下一點,整個人帶著她輕盈躍出窗欞。
沈姝被風一吹,整個人猛地清醒了些。她原本以為他只是想嚇唬自己,哪知道湛丞竟然是玩真的。
“你、你你你……你幹嘛啊啊啊啊啊啊——”
她話還沒說出來,就看到那人真的在屋頂上如履平地般跳躍穿行,腳下幾乎不發一聲響。
沈姝緊緊抱著他,低頭看著不斷掠過的簷角飛瓦,再抬頭看著湛丞那張風輕雲淡的臉,心裡一整個大震撼——
臥槽,這、這就是傳說中的輕功?
還是古代高手的標配那種?
她居然在真人體驗?
沈姝死死抱著湛丞的脖子,直到落地那一刻才鬆了口氣。
可下一秒,她就看清楚了眼前的場景。
這是湛陵的院子。
她瞳孔一縮,剛想開口,就被湛丞抱著直接跨進了屋門。
屋裡很靜,靜得嚇人。
燻爐裡藥香濃郁,卻壓不住床榻上那股近乎腐敗的死氣。
湛陵躺在那裡,薄被覆身,卻難掩瘦削骨架。他臉色慘白,唇色發烏,連呼吸都像是勉強維持的餘燼。
額角沁出冷汗,打溼了一縷髮絲,貼在蒼白的臉頰邊,整個人就像一張隨時會燃盡的紙。
沈姝心頭“咯噔”一聲——
他竟然……真的病得這麼重?
她愣在原地,一時間連怎麼動都忘了,只能看著湛陵輕微起伏的胸膛,彷彿下一口氣就會徹底斷掉似的。
湛丞在她身後冷冷道:“你不是說他不會死?”
沈姝:“……”
她一張嘴,嗓子竟幹得發疼,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男主啊!
男主怎麼可能會死!
沈姝不敢置信的看著的眼前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