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整個人僵在原地,死死盯著那張快要被病氣吞噬、卻依舊驚豔的面容。
湛陵安靜地躺在床榻上,眉眼昏沉,輪廓卻仍精緻得過分。
他那張俊美的臉蒼白得幾近透明,彷彿脆弱的玉雕,一觸即碎。
細長的睫毛垂落下來,遮住眼底晦暗。
只見他薄唇緊抿,唇角裂開一道幾不可見的血痕,脖頸線條修長優雅,彷彿被病氣侵蝕出的清冷脆弱。
他的烏髮散落在枕間,凌亂地貼著耳廓和頸側,與那張俊得過分的臉襯在一起,如同風中殘雪。
沈姝喉頭一緊,下意識吞嚥了口水,心裡卻幾乎要吶喊出來——
湛陵不能死。
這是男主!
男主啊!
他要是死了,那這本書還怎麼走?
後期要靠他翻盤,湛丞再強,也不是這本書的正統男主線啊!
湛陵要真沒了,那劇情不得像塌了地基的樓一樣全歪了?
更何況……
她現在可是穿書的。
要是男主死了,這個世界是不是崩塌?
她一個外來靈魂會不會第一個被清算?
沈姝愣愣想著,臉上已經浮現了肉眼可見的驚慌。
湛丞看她神色驟變,冷聲道:“怎麼,突然不嘴硬了?”
沈姝一哆嗦,轉頭看他:“你不救他嗎?”
“我為什麼要救他,我巴不得他死。”
湛丞語氣淡得嚇人。
沈姝張了張嘴——
可他是男主!
男主怎麼會命該絕!
她捏緊手指,真想衝他喊一句“你別亂來,反派不能篡主線!”可話到嘴邊生生嚥下。
自己穿書這件事不能讓別人知道。
不說湛丞會不會信,可能還會把她當神經病,或者為了救湛陵的藉口。
她只好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聲音聽起來鎮定:“二少爺,世子爺若真出了事,大夫人肯定受不了。”
沈姝壓下心跳,用盡力氣讓自己聲音聽起來鎮定。
她不敢去看床上的人,目光死死盯著湛丞的衣襟,“我與大夫人是遠房親戚,擔心世子爺也是正常的。”
湛丞冷笑一聲,垂眸看她:“真的只是如此?”
沈姝一頓,唇瓣抿了又抿,只是低聲說了句:“我沒別的意思。”
湛丞沒立刻說話,只是那雙眼盯著她看,帶著一點不快,一點審視,還有點說不清的煩躁。
他忽然俯身,靠近她,聲音極低:“可你看上去,比大夫人還要難受一點。”
沈姝一時語塞,呼吸都輕了幾分。
湛丞盯著她臉看了好一會兒,忽而又站直了身子,不再逼問。
沈姝咬了咬牙,實在不想再多看床上那個俊得慘絕人寰卻快斷氣的男主,便側了側身,努力讓自己語氣平靜些:“二少爺就這麼站在這兒,不擔心被傳染嗎?不是說這疫病很嚴重嗎?”
湛丞果然被她這句話勾了注意,歪了歪腦袋,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哦?我有方子,早吃了解藥。”
“什麼?”沈姝眼睛頓時瞪大。
“我說,”湛丞笑得懶洋洋的,像是在逗她,“已經吃了,專門治這次疫病的藥丸。”
沈姝心裡驚訝的很。
他這麼快就找到方子了?
不是。
沈姝腦袋裡面出現了一個猜測。
這個瘟疫不會是他找人下的吧?
她剛要張嘴——
“想吃?”湛丞忽然轉身,聲音透著幾分調笑,“遲了。”
沈姝:“……”
她站在原地,手心發涼,真是想罵人。
就知道他會這樣。
以為他會再耍一波輕功把她拎回去,結果湛丞卻一步一步往前走,壓根沒打算飛簷走壁。
沈姝站在原地,看著他大步流星走出幾步,才恍然反應過來,只能追上去,邊走邊咬牙切齒。
……
沈姝正走著,她還沒緩過神,就聽見前方一陣腳步聲疾急而至。
大夫人身著厚實斗篷,神色匆匆,身後還跟著幾位身穿官服的太醫,一行人風風火火地往世子院這邊趕來。
她一眼就看見站在廊下的沈姝,腳步一頓,驚訝地開口:“沈姝?你不是回去了?怎麼又在這?”
沈姝眨了下眼,有些發怔。
她還以為自己早被侯府知曉回來了,沒想到連大夫人都不知道。
而大夫人並沒給她多解釋的機會,語氣急促:“你正好會些醫術,既然回來了,就進來一起看看我兒吧。”
沈姝下意識往旁邊一瞥。
湛丞就站在那棵老梅樹下,身影挺拔,手負在身後,一雙黑眸靜靜望著她,神情看不清,也不說話。
他也沒打算干涉,只是在等她選擇。
一副選不選擇跟他走,隨她的樣子。
沈姝心口微沉,手指緊了緊。
大夫人既已親自開口,她根本沒辦法拒絕,何況她現在在侯府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遠親”,哪敢違逆當家主母的命令。
可是要是不去湛丞那,自己也要完蛋!
沈姝到底還是想拒絕,“夫人,我醫術也不是……”
她正想推辭,餘光卻掃見湛丞站在廊下,神情仍舊冷淡,卻緩緩抬腳,像是要過來把她直接帶走。
沈姝一驚,忙又想改口:“我只是略懂皮毛,萬一診錯了……”
話沒說完,大夫人已經一把牽住她的手腕,“你是念過書的,又懂些醫理,比那些庸醫好使多了。快隨我進去。”
沈姝想掙也掙不開,眼前一花,就被大夫人拽著往院內走。
她下意識回頭去看。
湛丞果然已經邁步,眼底的冷意比夜風還涼。
可就在這時,一個侍衛疾步走來,湊到他身邊說了句什麼。
湛丞眉梢一動,垂眸聽完,那眼神頓時變得更陰沉幾分。
他停了腳步,隔著人群朝沈姝看了一眼。
那眼神很深,像壓著什麼。
隨即他微微偏頭,朝她抬了抬下巴,算是示意——你自己看著辦。
然後轉身,披著夜色走了。
沈姝呼吸輕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