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應江書臣的,是江遇的眉心緊擰。
他輕抿著唇,一個字也沒有說。
黑沉沉的是這海岸線一塊又一塊的礁石,更是江遇瞬間變化的臉色。
洶湧的波濤一下又一下地撞擊著礁石。
也一下又一下地撞擊著江書臣的胸口。
“江遇,我說的是真的,小聽真的肺癌晚期,已經腦轉移了。”
“小聽再不吃抗癌藥,就來不及了。”
“這是周自衡親口告訴我的。”
江遇的臉色如同黑丫丫烏雲壓頂,“你要腦子不清醒,跳進海里洗一洗。”
“你不相信?”江書臣緊擰起眉心。
哪裡還有人回應他。
江遇已經從礁石上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大步跨越在一塊又一塊的礁石上,抽身離開了。
江書臣也大步跨過去,繞到江遇面前,拎起他的衣領:
“到底是誰不清醒?江遇,你想想小聽以前是什麼樣子,現在又是什麼樣子?”
“放手。”
江書臣被江遇推開後,想到小聽現在瘦弱的樣子,無力道,“江遇,小聽以前雖然也是又高又瘦,可是她的臉上有肉,標準的鵝蛋臉,臉色也很紅潤。你看看她現在,鵝蛋臉都變成瓜子臉了,她病了,你就……”
“夠了!”江遇冷聲打斷,“周自衡和林聽是不是給你罐了迷魂藥?”
林聽許久不提癌症的事情。
偏偏林江醫藥的抗癌藥,馬上要進入臨床試驗階段,癌症的事情又舊事重提。
傻子也知道,這是為了搶先拿到抗癌藥。
只要林江醫藥還沒有將這款M901成功上市,周氏醫藥就有機會搶先佔領市場。
江遇反拎起江書臣的衣領。
他額角冒出憤怒的青筋,“林江醫藥二十餘年,兩代人的心血,難道你要拱手讓給周氏醫藥?”
“江遇。”江書同樣反手拎起江遇的衣領。
兩人第一次劍拔弩張。
氣氛如同這洶湧的波濤一樣。
江書臣咬牙道,“這不是林江醫藥與周氏醫藥的商業競爭,這是關乎到小聽的性命。”
回應江書臣的,是江遇的一聲冷哼,“她為什麼會瘦?”
不就是為了等到M901抗癌藥研發成功的這一天,以癌症的幌子,騙走他們的藥品成分。
江遇又是一聲冷哼,“你去問問林聽,節食瘦身辛苦嗎?辛苦就停下來,沒有人會信她。”
“你……”江書臣氣得一拳頭揮在江遇的鸛骨上。
這一拳頭太過用力。
江遇險些沒站穩。
江書臣依然未解恨,“江遇,你說的是人話嗎?小聽怎麼可能為了騙你的抗癌藥,故意節食瘦身。”
江遇摸著被揍的罐骨處,嘶……忍了。
他不會和自己最好的兄弟動手。
但他也不會過多解釋。
當初是他親耳聽聞,林聽和趙醫生偽造了癌症報告,趙醫生還教林聽如何節食瘦身裝病。
他聽得清清楚楚。
為了讓他信服,林聽做了長期節食瘦身的準備。
想到這樣的林聽,他沉沉地吸了一口氣,“告訴林聽,想要M901,除非我死了。”
丟下這句斬釘截鐵的話,江遇在海風獵獵中大步跨越在一塊又一塊的礁石上,快速離開了海岸線。
停在海邊的那輛紅旗國禮,很快便沿著蜿蜒的公路,漸行漸遠。
車燈遠去,消失不見。
只留下站在烈風中,不知如何是好的江書臣。
果然還是周自衡更瞭解江遇,江遇這狗男人失去理智時,這是連小聽的死活都不顧了。
……
晚八點半。
靜軒別苑。
林振宇陪著林薇薇坐在沙發上。
“江遇今天晚上又去幹什麼了?M901抗癌藥也研發成功了,他也不用去實驗室加班了。”
“哥,你先回去吧,你別跟看犯人似的看著江遇的行蹤。他是去找江書臣的,又不是去幹別的。”
“哥是怕這男人又去見林聽。婚禮節骨眼前,你得把他看緊一點。”
“哥,如果江遇真的想反悔不結婚了,看再緊也沒有用。”
她唯一能用的計謀,就是以退為進。
正說著,江遇從外面大步走來。
黑色襯衣勾勒出他的挺拔如松。
那半張紅腫的臉,卻讓他英俊的外表瞬間減分。
林振宇從沙發上跳起來,“江遇,怎麼又毀容了?跟誰打架了?又是周自衡?”
林振宇千防萬防,就怕這男人跑出去跟別人打架。
“你說你……”他這個大舅子操碎了心,“馬上就要當新郎官的人了,你頂著這張受傷的臉,怎麼走紅毯?”
林振宇開啟他碎碎念模式,“到時候婚禮上,要全程錄影,留作紀念的。”
看到江遇受傷的鸛骨,因為紅腫,半張臉的英俊盡毀於此,林薇薇也心疼地上前。
“江遇,你別的地方沒受傷吧。”
林薇薇拉著江遇坐下來,趕緊去拿了醫藥箱。
江遇看她一臉著急樣,輕聲細語地解釋著,“抱歉,和江書臣起了一些爭執。”
林振宇:“江書臣打你?他為什麼要打你?你們倆從來不打架的。不會這個江書臣也被林聽給迷了魂?”
除了林聽,江遇不會因為任何原因跟別人打架。
林薇薇給江遇擦著藥的動作,停了下來,隨即轉頭瞪向林振宇:
“哥,你少說兩句。要不你先回去。”
這般時刻,正是小兩口增進感情的好機會。
林振宇當然知道林薇薇的用意。
他識趣地起身離開。
夜色瀰漫。
擦過藥的江遇洗了澡,從浴室裡走出來。
他圍緊身上那條白色的浴巾。
正要擦頭髮,門外的林薇薇推門而進。
這是林薇薇第一次,見江遇剛剛洗過澡的樣子。
目光不經意間暼見江遇勁瘦的腰腹肌肉,以及充滿力量的胸膛力量時,心下像是漏掉半拍似的。
可是她眼神清澈,不羞不燥,從容地端著手中的盅碗,慢慢走近。
“江遇,天氣熱起來了,我熬了些梨湯給你喝。”
江遇什麼也沒說。
他似乎不太喜歡林薇薇的突然闖入。
他擰了擰眉,轉身去了衣帽間。
等他再出來時,已經穿上了衣服。
衣領前的每一顆釦子被他扣得嚴嚴實實的。
他看了林薇薇一眼,“下次進來,記得敲門。”
“江遇,我們都要結婚了……”她的語氣裡,有些許委屈。
那意思是說,他用得著這樣防著她嗎。
“對不起。”她低了頭,眼淚吧嗒吧嗒,掉落在深色的地毯,“下次進來,我一定會先敲門。”
她把梨湯放下後,轉身要走,“嘶……”
“怎麼了。”江遇大步上前,扶住她。
她搖搖頭,“沒事,就是傷口突然疼了一些。”
她指的是被瘋狗撕咬過的傷口。
想到這件事情,江遇滿心內疚。
林薇薇借勢倒進他的懷裡,纖細白皙的手指落在江遇第一顆襯衣紐扣。
很快,臉上泛起紅潮。
“阿遇,我們要個孩子吧……”
這軟軟糥糥的聲音中,帶著某種邀約。
那隻纖細白皙的手,忽然被江遇捏住。
襯衣前的扣子,終究是沒有被解開。
江遇溫柔道,“薇薇,我還要出去辦事。”
林薇薇滿眼秋水地看著他,“那我等你回來,好不好?”
“乖,回去你的房間睡。等我們婚禮後。”
“可是……”
“薇薇,女孩子要矜持一些。”
“好……吧。”
林薇薇委屈地抽了身。
可是,那個時候,林聽矜持了嗎?
恐怕江遇巴不得林聽不矜持。
他們可是高中剛一畢業,就偷嚐了禁果。
為什麼到了她這裡,她就要矜持?
說到底,還是不愛。
林薇薇看破不說破,她就怕婚禮最後關頭,再出什麼意外。
她乖乖地聽了話,“阿遇,我回屋睡覺了。”
回屋後的林薇薇,站在窗前,看見江遇坐進了那輛紅旗國禮。
車燈開啟。
車子駛出花園車庫,很快消失在這陣朦朧的夜色中。
車上的江遇按了車載電話。
隨即握著方向盤,等待著對方接聽。
他身邊的副駕駛座上,放著一張紅色的請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