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樾。
曲歌睡得很淺,隱約聽到有人進了她的房間。
她頓時驚醒。
門口,赫然一個人影站在黑暗中,周身還帶著室外襲人的冷空氣。
“是誰?!”
曲歌立刻開燈。
然後,才看清楚喬胥安那張陰沉的臉。
“你怎麼……”
她睡覺前分明鎖了臥室門,可他卻還是輕易進來了。
她想問他怎麼進來的,但轉念一想,這裡是他的房子,他有備用鑰匙也不奇怪。
睡夢中被嚇醒,她急促的呼吸一時難以平靜,在安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喬胥安沒有多餘的鋪墊,開口便問:“你進過我書房?”
“嗯。”
曲歌早料到喬晚晚是個大嘴巴,沒指望她能替她守口如瓶。
她早就做好了面對喬胥安質問的準備。
“那天你門沒關好,我就進去了。本來只是無聊想找本書看,沒想到看到了一些不該看的東西。”
曲歌坦然地攤了攤手,絲毫沒有半點做錯了事的心虛。
她毫不閃躲地迎著喬胥安森冷的視線,眉梢微微上揚。
“所以,你這麼晚過來,是想跟我解釋什麼嗎?”
反客為主。
喬胥安擰了擰眉頭,本來積壓在胸口的怒火頓時像是被人用塞子堵住了一樣,根本無處發作。
沉默半晌,他壓著怒火:“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你根本沒必要在意。”
“是嗎?”
曲歌抬眼看著他,眼裡寫滿了不信任。
喬胥安被她那雙幽深的眸看得很不舒服。
他重新捏住她的錯處,試圖用怒火掩飾自己的心虛。
“你明知道我一向都不準任何人進書房,為什麼不聽話?”
“那天我出院,你接我過來。是你說讓我把這裡當成自己家。我以為,在自己的家裡,不需要有那麼多規矩。我以為,我們都要結婚了,也不該有那麼多秘密。”
曲歌平靜地回答,語氣裡添了幾分委屈。
她不哭不鬧,以退為進。
喬胥安又一次啞了火。
曲歌說的這些話,他一句都反駁不了。
是他讓她安心住在這裡,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
哪有人在自己的家裡卻不能隨心所欲的呢。
要怪,也只能怪他沒有及時處理掉那些髒東西,才會把事情鬧成這樣。
喬胥安折身進書房,拿出那本相簿。
相簿裡這些照片背後的字,是他幾年前寫下的。
他不得不承認,那時候他一顆心裝的全都是喬晚晚。
他對喬晚晚的感情,從很小的時候便種在心裡了。
那時,他剛上初中。
比他小七歲的喬晚晚,連說話都還有些捋不直舌頭。
“特特,你什麼時候回家?我好想你啊!我想吃薯片,你幫我帶可以嗎?”
“特特,你還沒放學呀?爸爸媽媽都好忙,不陪我玩!你快回來陪我玩~”
“特特,你永遠是我最喜歡的特特!我們永遠都是一家人!”
大舌頭的小丫頭總是把“哥哥”叫成“特特”。
她總是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喬胥安,他是她最重要的家人。
除了她,再也沒有人對他說過那樣的話。
喬敬仁和柳媛對他永遠是非打即罵。
連時常和喬家來往的劉勇都看得出——喬胥安這個養子,名義上是喬家的兒子,可實際上,他在喬家的待遇比那些傭人好不到哪兒去。
在所有知道他身世的人中,只有喬晚晚是真心把他當做家人。
家人。
這是喬胥安終其一生都在追求、卻始終求而不得的執念。
大抵就是因為這份執念,讓年少不知事的他錯把對喬晚晚的感情當成了愛。
但,即便這份感情再如何強烈,他也必須把它深埋在心底。
他知道喬敬仁和柳媛對他的態度。
一旦他們發現他對喬晚晚有非分之想,他馬上就會被趕出喬家。
他好不容易才有了一個家,他不想失去這一切,更不想失去喬晚晚。
他必須把那些心思藏好,藏得越深越好!
每當他剋制不住自己心裡洶湧的愛意時,他只能把它們寫在這些照片背後。
他怕被人發現,所以從不讓人走進書房。
這些年,喬胥安表面上對喬敬仁和柳媛畢恭畢敬,但實際上他一直在隱忍,在暗中積蓄自己的力量。
他早就想好要除掉他們。
除掉這兩座壓在他頭頂的大山。
只有那樣,他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喬晚晚身邊!
至於曲歌……
一開始,他只是拿她當障眼法。
他怕別人看出他對喬晚晚的心思,於是便在自己身邊放一個女人。
一個足夠漂亮,足夠有說服力的女人。
他本來沒有想過要和曲歌結婚。
直到他們在一起的第二年,他忽然發現,曲歌的溫柔懂事是他在喬晚晚身上從未看到過的模樣。
當熱情褪去後,他看著她乖巧地偎在他懷中沉沉睡去的側臉……
那一刻,喬胥安突然覺得,如果下半生能和這樣的女人共度,也未嘗不是一件令人省心的事。
那是喬胥安第一次生出了和曲歌結婚的念頭。
但他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愛她。
最多,只是喜歡。
像對溫馴寵物一樣的喜歡。
後來,曲歌懷上了他的孩子。
一個身體裡流著他的血的,完全屬於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