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裡的藤蔓瘋長,月光透過葉片縫隙灑下,陰森森的。
他蹲坐在臺階上,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晚風捲起胸前的領帶,帶來梔子花濃郁的香味。
她喜歡梔子花?
是梔子花??
梔子花?!
心突突狂跳,梔子花!
19年前那起車禍現場的照片裡,有一束帶血的梔子花。
花瓣上凝結的暗紅血跡早已乾涸,卻依舊能看出包紮的精緻——
白色綢緞絲帶打成完美的蝴蝶結,花莖處還細心地裹著浸溼的棉絨,顯然是被人精心呵護著。
一個跑長途的火車司機,沒有妻子,他的身邊不應該出現這樣精緻的花束。
也不應該出現香味如此濃郁的花。
是他送給別人的?還是別人送給他的?
時針指向十二點,宋錦書還是沒有回來,周重光煩躁的點了支菸,煙霧瀰漫,猩紅的菸頭在夜色裡明明滅滅。
手機上的十幾個未接來電全是周家打來的,父母正在滿世界找他。
他當然知道這場慶功宴有多重要,可他只想任性一回。
他太規矩了,太尊重規則,太理性;從來沒有任性過。
凌晨兩點十七分,車燈的光暈終於劃破院外的寂靜。
宋錦書推開車門,看見他站在廊下,眼底掠過一絲疲憊的驚訝。
“去哪了?”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沉得像冰,“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知不知道今天晚上我有多麼重要的事?”
她強打起精神,掏出鑰匙,緩緩推開鐵藝大門,直直朝房子裡走去。
“我問你話呢!”周重光扼她的胳膊,“又去見誰了?有什麼事情需要做到凌晨兩點才回家?!”
宋錦書被拽得踉蹌,她抬起頭,睫毛上凝著薄薄的水霧,“放開。”
月光落在臉上,將那層水光映得發亮,卻倔強地不肯讓淚水落下。
“不放!”
周重光脫口而出,卻看見她泛紅的眼眶強忍著淚水。
她輕輕推開他的手,“周重光,我不是你,我沒有你那麼自由,可以隨心所欲,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我沒有求著你來找我,我沒有讓你扔下你重要的事情,我也沒有讓你等我。”
“我有工作,每天都有一攤稀爛的事情等著我拿主意;我每次剛剛處理完一個棘手的事,馬上就又會跳出來一個更棘手的事。”
一滴滾燙的淚珠砸在他手背上,所有的憤怒、埋怨煙消雲散。
“對不起……”周重光的聲音軟下來,鬆開手又怕她離開,看著她發紅的眼眶,心疼得要命。
宋錦書別過臉去,抬手抹了把眼睛,“在你心裡,早就預設了我這麼晚回家是跟別的男人........”
“我沒有。”
周重光將人摟進懷裡,下巴抵著她發頂,“是我混蛋,我不講道理,我……都是我的錯.......”
懷裡的人先是僵著,隨後輕輕顫抖起來。
他聽見壓抑的抽噎聲,像根細針紮在心臟上,“書書,是我小氣,是我多心........”
“我不該吼你,不該質問你,不該對你這麼兇........別這樣,書書,說句話........”
女人仰起頭,小心翼翼的碰到他的唇,水似的眸子溼漉漉的望著他,“那你今天晚上能不能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