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姻親嫁妝
六月初。
陳紹與野利崇山,在平原上大戰一場,戰至黃昏,雙方各自退兵。
第二天重整旗鼓,又一次廝殺。
兩邊都展示了很高的戰力,看得周圍的酋豪、地主、族長心驚膽顫。
連打三天之後,銀州城被攻克,城中守軍死傷慘重。
不願降宋的人馬,也只能向北遁逃,投奔夏州。
种師道趁機揮軍北上,橫掃無定河以南大片土地。
野利崇山退回夏州附近,固守城池,等待宋夏和談。
至此,無定河以南,橫山以北,所有土地盡歸大宋。
鹽州、宥州、銀州和綏德,呈扇形將夏州包圍。
局勢一下明朗起來,和陳紹實現打算一樣,算是完成了他這個階段的目標。
暮色蒼茫,夕陽西下,陳紹的大軍在無定河邊駐紮下來。
氈帳如同突然生長在河邊的一朵朵蘑菇,綿延開去,無窮無盡。
營寨後面,堡寨已經開始修建。陳紹實在是太喜歡這個戰法了,非但可以緩緩推進,步步為營,擠壓敵軍的生存空間。
更可以收攏安置周圍的百姓,使他們擺脫原本的部族束縛,真正成為自己治下的百姓。
局勢至此,夏州兵馬再次出擊冒險偷襲的可能已經不大了,但是韓世忠還是按照規矩,一絲不芶的挖戰壕、設拒馬,做好了防禦準備。
千里之行,只剩最後一步,容不得一點閃失。
大宋伐夏,也不是沒有一路勢如破竹過,最後被人家絕地翻盤,從興慶府打回到了鄜延路。
無定河畔,陳紹漫步而行,看著遠處的胡楊春色、清泉綠洲,搓了搓手,囑咐道:“你在此地,一切謹慎,寧願吃點虧,也不要意氣用事。西夏不得人心,更兼此次戰敗,已經開始衰弱,周圍的部落定會慢慢投奔我等。”
“要謹防夏州狗急跳牆。”
韓世忠點了點頭,“節帥放心,俺心中有數。”
陳紹威脅道:“要是在這裡出了差錯,你就回宥州城裡,我給你安排個小吏,養老去吧。”
韓世忠嚇了一跳,趕緊拍著胸脯保證。他外表粗豪,其實內裡是個聰明傢伙,更兼心高氣傲,極有主見。
此時他正建功立業,屢戰屢勝,是男人起勢的時候。
陳紹什麼都不怕,就怕他建功心切,學自己來個富貴險中求,主動進攻夏州。
別看陳紹一直用險,那是他起點太低沒有辦法,能穩勝時候他是一點險也不想冒。
韓世忠笑道:“節帥莫要擔心,金玉良言,俺韓世忠這次真聽進來了,絕對不會壞了節帥大事。”
陳紹微微點頭示意作別,然後翻身上馬,帶著百十騎往宥州而去。
回到宥州之後,早就有人在城外迎接,陳紹隨他們回到城中。
為他準備的府邸,乃是原本宥州都統的宅子,裡裡外外都清掃了好幾遍。
此時夕陽已被高大的郡府圍牆擋住,前廳庭院籠罩在了陰影中。唯有建在高臺上的邸閣,仍沐浴在夕陽僅存的光輝下。
陳紹和親兵們率先穿過庭院中間的鋪磚道路,走向邸閣石階。他身上還是披盔戴甲、腰間佩劍。
陳紹忍不住按劍而行,緩緩走上石階、走到了高高的臺基上。
走出陰影,暖洋洋的餘暉頓時籠罩在身上,光線驟然變亮,天地也恍若更加開闊了。
站在臺基上,憑欄遠眺,把這個府邸看的一清二楚。
靠近府門的前端,修了邸閣、署房、營房等建築。像陳紹這種人的住處,是肯定會有兵馬駐守的,人數或許不多,但必須是精銳中的精銳。
就連鄜州劉延慶的宅子,也是如此,有鄜延軍最精銳的兵馬護衛著他。
因為西夏和大宋,不光是在戰場上搏殺,兩邊都特別喜歡派遣間諜,去刺殺、拉攏對方的高官。
北邊進一座門樓,是一個大庭院,便是自己的內宅。
內宅後面還有兩個略小的庭院,陳紹一時不知道是幹什麼的,也可能是預備著有了子嗣住在這裡。
陳紹沒打算在宥州待太久,也就不太在意。
不過其中西側的庭院裡,有一座很高的望樓,比府門的闕樓、圍牆四角的角樓還要高;應該是府中最高的建築,上端又高又窄。
那座望樓修的很好,特別高而且視野開闊,估計爬上去之後、能把全城的格局都看個清楚。
隨著他們的腳步,親兵也一隊隊停住,為他把守各進外宅。
西邊只剩小半的夕陽、陽光的顏色飽和度很高,已成火紅的顏色。赤霞雖豔,不那麼刺眼的濃厚色澤,倒似乎更有一種厚重之感。
陳紹此刻的心情,可謂是百感交集,頗有一種大丈夫當如是也的感慨。
這次迴歸,他終於有了自己的地盤。
雖然地盤不大,但是有兵源,有戰馬,有商路,有良田。距離女真很遠,西夏已經衰弱不堪,契丹自顧不暇,蒙古還是個受精卵。
大有可為!
大有可為啊!
在這裡積蓄力量,等到兵強馬壯之時,就去和女真人碰一碰!
放眼整個大宋,他這個官位不算高,但是在這一畝三分地,他說了就算!
童貫來了也不好使。
進到內院之後,趙河問道:“東家,李夫人正在鹽州來的路上,宥州城的知州,為東家準備了些侍女,是否.”
陳紹趕緊擺手,“我今晚和大虎一起睡。”
“一會把城中七品以上官員全部請來,我有事情要吩咐。”
此時一切都還沒有穩定下來,陳紹害怕有人鋌而走險,所以一直是大虎不離身邊。
燒了熱水洗漱一番之後,陳紹裡面套上軟甲,外面穿戴好官服,來到邸閣前廳等候。
沒一會,楊成、沒藏參榮、東陽族長東陽隆等十餘人陸續走了進來,發現陳紹已入座,他們便走了過來。
沒藏參榮的衣服終於不露腚了,穿了一身漢人的衣袍,臉色紅潤,精神矍鑠,上前撲通就跪倒,行了一個大禮道:“拜見主公!”
大夥聽到稱呼,不動聲色地側目,並未吭聲。
陳紹哈哈一笑,主公?
好復古的稱呼,草原的老人家就是傳統,他開口笑道:“區區一個節度留後,稱得上什麼主公,不要急,待在場的各位、都比我這個位置更高了,再叫我主公不遲。”
大家跟著你陳紹,圖的就是升官發財,就愛聽這個,陳紹便順著他們說。
眾人聽到這裡,情緒很快上來了,好幾個人都壓抑著憿動,紛紛揖拜道:“拜見主人。”
“拜見節帥。”
生羌諸胡大多稱主人,漢家官員則稱呼節帥。
陳紹點了點頭,沒有一句多餘的話浪費在糾正大家稱呼上,愛叫什麼叫什麼,過去一段時間之後,總會統一的。
不過他此時,確實不能太謙虛,底下一群人效忠總得讓人家有點盼頭。
陳紹看向楊成,問道:“我受陛下欽點,為定難軍承宣使,老種太尉打下了銀州城,自古以來就是屬於定難軍的,他們可曾派人來,叫你們去接收?”
楊成搖了搖頭。
陳紹用手指戳了戳腦門,沉吟片刻後,說道:“派個人去.算了,我自己去要!”
堂上大部分人,都有些擔憂,人家種家軍辛辛苦苦,耗費了許多錢糧兵馬打下來的地盤,真會給你麼?
陳紹知道,他們會給的。
只是談談條件。
種家要是把這塊地盤自己佔了,朝廷那裡就要炸鍋了。
自己的地盤全是西夏的,而且天高皇帝遠,不怕朝廷猜忌。
種家可不一樣。
他們甚至和其他西軍將門也有很大的差別。
種家祖上是大儒出身,門風看的極重,是輕易不會做出背叛大宋的事來的。
所以他們只能是儘量降低朝廷對他們的猜忌。
這麼大一塊地盤,要是其他西軍將門,或許還有想法,但是種家不敢吃。
陳紹知道,自己也得快些去了,不然朝廷提前要了去,派兵換防,那時候生米煮成熟飯,就不好再下手了。
他低著頭,開始想如何從种師道手裡,把銀州要了來。
——
永樂城,種府。
种師道年紀大了,這次遠征又恰逢天氣炎熱,讓他感了風熱,身子昏沉沉的不舒服。
此時正躺在家中的羅漢榻上,和种師中閒聊。
話裡話外,無非是銀州要如何處置的問題。
這是當前最大的一件事,別看打下銀州是近年來最大的捷報,但是處理不好,反而極有可能給種家引來災禍。
種家經營西北這麼多年,暫時吃下銀州城,是毫不費勁。
他們手下,有的是人可以用,而且都是經過戰爭洗禮過的,派到銀州去暫時管理,經驗豐富。
种師道早早班師,不肯留在銀州。
誠如陳紹所想,他們也害怕朝廷忌憚,已經準備上書,讓朝廷快些派人,來接收新打下的地盤。
當然,這也只是他們表達忠心的手段,朝廷派誰來?
哪有這麼一支兵馬,派遣到來之後,就能立刻守得住銀州了。
童宣帥的勝捷軍大抵是可以的,但是誰都知道,宣帥的心早就不屬西北了,而是飛到幽燕去了。
种師道苦心想過,這個地盤究竟交給誰來鎮守最好,得到的結論是個讓他有些惱火的答案。
只有陳紹把銀州收了去,才是最好的。
一來名正言順,他是朝廷冊封的定難軍承宣使,銀州本就在他的轄區。
只是那時候還沒打下來。
二來陳紹是突然崛起,沒有根基,而且西夏也沒有完全亡掉,不怕他擁兵自重。陳紹就是再囂張,也不會把自己置於西夏和大宋夾擊的局勢下。
就算是陳紹和府谷的折家、麟州的楊家一樣,割據一方,也好過成為另一個西夏。
他們心中,甚至有個很惡毒的想法,最好是讓陳紹和西夏一直打下去
如此一來,西軍也不會裁撤,也不用頂在最前線。
打了這麼多年仗的手下老卒們,也能卸甲歸田,西北大地上不會再有如此多的寡婦村。
“兄長,你說陳紹那小子,怎麼不派人來索要。”种師中冷笑道:“若是他主動來索取,將來朝廷問起來,咱們也好說話。”
种師道纏著護額,被侍女扶起身子來,笑道:“咱們打銀州的時候,他正和夏州的野利崇山廝殺,想來是沒騰出手,或者是沒想到咱們這麼快打下銀州。”
“我與那陳紹雖然見面不多,但是從他的過往種種看來,他肯定會來索要銀州的。”
种師中又記起陳紹派人去譏諷他們不敢出兵,心底怨氣頗深,“此子人品屬實堪憂,他本是一鄉間頑劣軍戶,靠著童貫提拔,一路走到如今,稍有些人馬地盤,就與童貫翻臉”
“咱們的這位宣帥,也是聰明一世,沒想到到頭來看走了眼。”
與陳紹相比,很明顯种師中對童貫的敵意更大,想到童貫被他氣的暈倒,种師中又忍不住輕笑起來。
笑著笑著,他才發現兄長一臉嚴肅,不知道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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