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姻親嫁妝
突然,种師道睜開眼睛,問道:“那陳紹也有其獨到之處,他好像還沒有正妻?”
种師中嚇了一跳,站起身來,道:“兄長!”
“我們大宋再多一個府谷,也不是壞事.”
府谷折家,割據一方的時間,比大宋發跡的歷史還長的多。
折家對大宋還算忠心,替大宋守衛邊疆,世襲刺史近200年,抗遼防夏,都立下了汗馬功勞。
而且折家和西軍中幾乎所有將門都有通婚,也喜歡和大宋士大夫通婚,甚至當年,折家男子還娶了蘇軾的族妹。
“兄長,若是與他聯姻,不怕朝廷猜忌麼?”
种師道嘆了口氣,說道:“朝廷猜忌我們,還用得著這個理由麼?若不是有西夏早晚來犯邊,西北這些軍頭,誰能免得了被削。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真有削減西軍那天,我們也要給族中子弟,尋個安身之所。”
种師中撇著嘴,氣咻咻地捋著自己的鬍子,時不時還咒罵一句。
也就是在老種跟前,他才會偶爾露出這樣很不穩重的一面。
他自己也很清楚,即使不和陳紹聯姻,朝廷用不著西軍了,也會將武人們的兵權奪去。
兄長他也開始學折家,要早做準備了。
种師中心中暗道,往日裡老種是最忠心的,決計幹不出這種事來,連這種想法也不會有。
自從童貫來了西北,潛移默化之下,兄長他也改變了很多。
或許是看到了朝廷的種種舉動,實在是令人寒心.
有些話兄弟兩個是有默契的,不用說出來。與陳紹聯姻只是兄長一個舉動,他要在西北鋪設很多這樣的暗線,倒並不一定非要幹什麼。
無非是給後輩子孫們,多一條可以選擇的道路罷了,至於後輩子孫選擇哪一條,就是他們自己的事了。
“如此也好!”种師中道:“陳紹與劉延慶有親戚干係,派人去劉府問一問就知。”
种師道說道:“不用了,我已經派人問過了.”
小種斜著眼,瞪了他兄長一記,這老種早就有了決斷,還裝模作樣問自己。
害的自己還真以為自己有參與決斷的權力呢。
不過家族裡的事,聽他的倒也合情合理。
“族中未出嫁的女子,還有幾個?”种師中問道。
種家的子嗣,到了他們這一輩,著實是香火不旺。
老種征戰一生,有兩個兒子,早早都死在了戰場上。
小種倒有一個兒子還在,不過沒有女兒,也沒孫女。
“陳紹年紀輕輕,能和他適配的,好像只有小妹了。”
——
種府內院。
一座寬廣宅院之內,門窗新糊絹紙,樑柱剛塗彩漆,雕樑畫棟、佈置繁華。
這種風格,和種府其他宅院格格不入,乃是种師道的叔父種誼的宅子。
種誼是種世衡的幼子,雖然輩分上是种師道的親叔父,但是年紀比他還要小几歲。
叔侄兩個幾乎是一起長大,情意深重。
種誼性豪爽,有氣節,喜讀書。他治軍嚴整,令一下,將士冒死不敢避。每次遇敵作戰,他知已知彼,估計不能勝即不發兵,故每戰皆勝。
世人稱讚他是“得誼,勝精兵二十萬!”
可惜,如此猛將,十年前就死了。他五十歲的時候,妻子病逝,娶了折家女兒續絃。
折氏相當於剛來不久,就守了寡,她不是個清新寡淡的性子,喜奢華,愛熱鬧。
所以儘管老種為人節儉,但是念及叔父,便時不時資助些錢財給這一院。
天氣炎熱,折氏早早醒來,穿著一身鬆軟舒適的便服。斜倚在榻上,一手輕輕搖著團扇。一手輕拍著在她懷裡一隻白貓。
她身形高挑勻稱,眉毛纖細彎如柳葉,紅唇粉腮,瓊鼻一點。晨光透過薄紗,曬在她那張清水瑩潤的俏臉兒上,有一種慵懶的風情。
她嫁進來時候才十多歲,本來就是雙十年華的年輕少婦,又兼錦衣玉食,保養得宜,那體態圓潤豐腴。
肌膚脂白粉嫩,誘惑的很,兩條纖直的美腿在榻上半屈半伸,更是依稀可見裙內粉光緻緻,滑嫩動人的一片春光。
一個年長的丫鬟靠近,小聲道:“夫人,種老爺來了。”
“哪個種老爺?”
“大老爺。”
折氏睜開眼,問道:“彝叔不是去前線打仗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雖然年紀上,种師道能當她爹了,但是輩分在這裡擺著,折氏一直是稱呼他字號。
不過這位折夫人,因為嫁進來的時候小,又是個大輩,來了之後丈夫臥病不起,很快就死了,更沒有人有資格教訓她了。
所以她在種府比較特殊,為人做事全憑心情,別說叫种師道的表字了,沒叫老種乳名,已經不錯了。
也有可能是她不知道。
“彝叔來了我不能不見,伺候我更衣吧。”
丫鬟們給她裝飾珠寶,又幫她擦抹脂粉,手上動作嫻熟,顯非一日之功。
不一會,折氏就變得滿頭金銀珠光寶氣,錦衣華服。
來到前院的廳堂,果然种師道坐在那裡,聽到腳步聲已經站起身來。
“嬸孃。”种師道規規矩矩行禮。
其實他和種誼,雖然是叔侄,卻情同兄弟,以前相處時候都沒有這般拘束。
折氏點了點頭,坐在上首,手執團扇笑道:“聽說你又去前線了,這一把老骨頭,可憐見的,沒受傷吧?”
“多謝嬸孃掛念。”老種心裡不得勁,只想快點說完離開,“十二妹妹可在?”
叔父種誼早年與亡妻生下個女兒,名叫種靈溪,在種師道他們這一輩中,排行十二。
“你找她作甚?”
這個名義上的女兒,和折氏關係不遠不近,但是表面上關係還不錯。
至少每日裡請安問候,從沒紅過臉。折氏雖然張揚了些,也不是個不講理的,偶爾甚至還真表現出一點慈愛來。
但看在種靈溪眼中,這個繼母更像是個孩子,自己反倒像她的‘繼母’一樣。
种師道一心想快點離開,便說道:“小妹到了及笄之年,我為她尋摸了一門親事,特來說一聲。”
折氏聽完一怔,心裡想著果然如此,自己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嫁人的。
雖然繼女和自己不親密,但畢竟是朝夕相處,此時她竟然也生出一些不捨來。
她是個心直口快,而且什麼都不怕的人,直接說道:“你們找的人家多大年紀,莫要跟我一樣,剛嫁過去就守了活寡。”
這句話是真情流露,折氏甚至擠出了好些眼淚來。
“當年我也是信了族裡長輩的鬼話,說什麼種誼雖然中年,卻身強力壯,誰知道.”
种師道實在聽不下去了,他猛烈地咳嗽了幾聲,起身道:“嬸孃勿怪,我這幾日身體抱恙,就不多說了,我讓您侄兒媳婦來說。”
折氏趕緊用團扇掩住臉,不悅地說道:“哎呀!這時候咳嗽,定然是風熱,你都病了還來作甚,小心染給我了,這滋味可不好受,你快些走吧。”
“走吧走吧,趕緊走。”
种師道站起來抹頭就走,本來渾身骨軟筋麻,痠痛不已,此時走的卻奇快無比。
回到自己院子,种師中一臉好笑的神情,肯定是早就算到了他的遭遇。
兄弟兩人坐在一起,又談了些瑣事。
另一間宅院裡,折氏滿懷心事,來到女兒的小院。
推門進去,只見一個少女正在讀書,她穿著一身湖水綠的對襟衫禱,外罩一件半臂衣,下身穿一件嫩黃色的裙子。
筆直的小腿撐在桌上,讓椅子一根腿著地,看的津津有味。
聽到開門聲,她笑盈盈地抬頭,“繼母怎麼來了,桌上有蜜餞,你自己吃就是。”
折氏抹了抹眼淚,說道:“還吃呢,我來看看你,以後就瞧不著了。”
種靈溪抬起頭來,老老實實坐好,有些緊張地問道:“繼母莫要嚇我,誰跟你說什麼了?”
“我那好侄兒,給你尋摸了一門親事,要把你嫁出去哩!”
種靈溪嗖的一下站起來,一臉驚恐,“真真的假的?”
她靈動的雙眼,突然變得呆呆的,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折氏嘆了口氣,說道:“這還有假,不過你放心,我都囑咐過他了,叫他給你找個年輕的,別跟我一樣,嫁過來就守活寡.”
“老爺,城外有人傳話來,定難軍承宣使陳紹,派人來傳信,說是要來拜訪,此刻正在來的路上。”
兄弟兩個聞言對視一眼。
种師道笑道:“看來是要銀州來的。”
“還真是貪心啊!”种師中冷笑道:“我說什麼來著,他肯定沉不住氣,不過我沒想到他能親自來。”
“若果然促成了這門親事,那銀州不就是小妹的嫁妝,也不枉我們辛苦打下來。”
种師道呵呵一笑,“你親自去迎接一下吧,畢竟他如今是承宣使,不宜太冷落了他。”
想到有可能會結親,种師中對陳紹的敵意小了些,聞言起身道:“老種都發話了,小種豈敢不去。”
城外陳紹縱馬趕來,他也是誠意滿滿。
這次雖然空著手來,但是給種家的禮物也不輕。
自己如今整合了鹽州、宥州,正要跟中原大肆做生意。
原本的兩個交通樞紐就是洪州和銀州,都是用來進攻大宋的跳板。
如今卻可以用作與中原交易的樞紐。
從銀州多走一些貨物,就能讓種家軍賺一些,西軍諸將基本都是自己養著自家兵馬的,這個條件其實很豐厚,不怕他們不答應。
不過自己之前跟著童貫,演戲演的太逼真,跟西軍鬧得不太愉快。
就怕這哥倆記仇
城門處,站著一群人,陳紹遠遠地舉手遮陽,眺望過去。
“好像很隆重啊!”
他心情頓時好了一些,種家如此客氣,肯定沒想著和自己撕破臉。
至少,都是可以談的局面!
只要他們肯談,那就好辦了,付出什麼代價都可以,銀州一定要拿到手。
等靠近了之後,陳紹意外地發現,在這裡等他的,竟然是小種相公-——种師中。
這陳紹是真沒想到。
他趕緊翻身下馬,將馬鞭丟給親兵,抱拳道:“小種相公!怎敢勞煩您來相迎。”
种師中眼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
至少表相不錯,也確實夠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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