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雲層,將金輝潑灑在本體宗殘破卻喧囂鼎沸的廣場上。
焦黑的篝火木炭堆裡還冒著幾縷殘煙,混雜著濃烈的油脂焦香、靈果清甜和昨夜未散盡的淡淡血腥。
數千斤妖獸肉在臨時架起的火堆上滋滋作響,油脂滴落火中,爆開點點火星。
弟子們三五成群圍坐,赤膊的上身新傷疊著舊疤,古銅色的面板在晨光下泛著油光,他們大口撕咬著烤得焦黃流油的肉塊,腮幫子鼓脹,油漬順著嘴角流到胸膛也渾不在意。
滿足的喟嘆、放肆的鬨笑、還有鐵斧砍在骨頭上的咔嚓聲,交織成一片劫後餘生、滿載而歸的狂喜樂章。
雷洪魁梧如山的身影矗立在昨夜捏爆丹宗長老頭顱、噴吐毒血震懾全場的高臺邊緣,腳下碎裂的青石無聲訴說著昨夜的雷霆之怒。
古銅色的胸膛在晨光下起伏,周身奔湧的氣血蒸騰出肉眼可見的灼熱扭曲,如同一尊燒紅的熔爐。
“痛快!今日起,老子倒要看看,中州還有哪條不開眼的野狗,敢來聞老子的肉味!
他蒲扇般的大手抓起腳邊半人高的粗陶酒罈,仰頭便灌,琥珀色的烈酒如瀑布般傾瀉而下,淋漓地灑在虯結的胸肌上。
“說不準,資源匱乏的時代什麼牛鬼蛇神都有。”
江曉的身影無聲地出現在雷洪身側。
“師尊,丹宗的庫房大門還敞著,藥田裡的靈植還在曬太陽。昨夜動靜太大,中州的野狗鼻子靈得很,保不齊這會兒,已經有人摸進廢墟里,想叼走幾塊咱們的肉骨頭了。”
江曉的聲音清晰地傳入雷洪耳中。
聞言
雷洪銅鈴大眼猛地一瞪,手中酒罈重重頓在腳下碎裂的青石上,“咔嚓”一聲,壇底裂開蛛網般的細紋。
“你說得對,武夫境以上的人跟我走!去把丹宗的老窩給老子刮地三尺!”
雷洪站起身,看向臺下的眾多弟子,宣佈道。
“是!!”
回應他的是數十名精壯弟子轟然起身的悶響和震天動地的咆哮!
他們赤裸的上身肌肉賁張如鐵,昨夜的血汙早已洗淨,只有古銅色的面板下奔湧著無窮的精力,眼中燃燒著對更多戰利品的熾熱渴望,哪有半分鏖戰後的疲憊?
“你也跟我一起去吧。”
江曉回頭看了眼身邊的林虎,說道。
“好耶!”
林虎開心一笑。
沉重的山門再次轟隆洞開,清晨微涼的空氣湧入,帶著山間草木的清氣。
以雷洪、江曉、秦嶽為鋒矢,數十名如同出閘猛虎、渾身散發著飽食後過剩精力的本體宗弟子,捲起一股灼熱的氣血洪流,踏碎晨露未晞的山道,朝著百里外那片剛剛被他們鐵拳征服、浸透敵人鮮血的丹宗廢墟,奔襲而去!
沉重的腳步踏碎山石,驚起飛鳥,只留下一路煙塵和空氣中尚未散盡的肉香與灼熱的戰意。
當這支挾昨夜大勝之威、氣勢如虹的隊伍,裹挾著尚未平息的殺伐之氣,如同席捲山林的颶風般衝至【丹宗】。
斷裂的巨大匾額搖搖欲墜,一滴粘稠的暗紅血珠順著裂痕緩緩凝聚,最終不堪重負…
雷洪佈滿老繭的靴底帶著千鈞之力重重碾下,腳下丹陰子那早已冰冷、殘破不堪的頭顱,瞬間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悶響,紅的白的混著碎骨渣,在冰冷的青石地上洇開一小片汙濁。
“秦嶽,把庫房、丹爐房、藥田、瓶瓶罐罐,都給老子掏乾淨!”
雷洪聲如悶雷,目光如電掃過一片狼藉的廣場。
濃烈的血腥氣混合著焦糊味、丹藥殘留的異香,還有建築倒塌揚起的塵土,沉甸甸地壓在廢墟之上。
殘肢斷臂隨處可見,凝固的驚駭凝固在死去的丹宗弟子臉上。
唯有沉重的腳步聲和粗暴翻檢的碰撞聲,撕扯著死寂。
沉重的玄鐵巨門在秦嶽勢大力沉的一腳下,如同朽木般轟然向內崩塌!
扭曲變形的門板砸在地上,激起漫天煙塵,又被一股驟然湧出的、混合著濃烈焦糊藥味與金屬鏽蝕的灼熱氣浪狠狠衝散。
庫房內幽暗深邃,瀰漫著陳腐的氣息。
十八尊需數人合抱的赤銅巨爐如同沉默的遠古兇獸,森然矗立,爐身上繁複的銘文黯淡無光。
爐底深處,殘留的紫色地火不甘地舔舐著空氣,發出噼啪的微弱輕響,將爐壁上斑駁的汙跡映照得忽明忽暗。
“呵,星紋鋼裹爐子?丹宗這群敗家老道,棺材本都捨得掏出來堆在這庫房裡落灰。”
江曉緩步踏入,指尖拂過最近一尊丹爐冰涼厚重的爐壁。
他手腕上那枚不起眼的戒指幽光連閃,如同無形的饕餮張開了巨口。
牆角成堆碼放、靈氣尚未散盡的珍稀藥材,架子上泛黃卷邊的古舊丹方玉簡,甚至角落裡幾個貼著“血髓丹”標籤、密封完好的玉匣,接連憑空消失,被納入戒指空間。
目光掃過庫房最深處陰暗的角落,三筐蒙著厚厚灰塵、散發著陰寒刺骨氣息的墨綠色草藥引起了他的注意。
“蝕骨草?”
江曉眉頭微挑
他曾在宗門某本殘缺的《毒物異志》上見過此物記載
這東西沾上皮肉頃刻潰爛,霸道無比,但若以靈火小心淬鍊,祛除其暴戾陰毒,卻是淬鍊筋骨、打熬體魄的上佳秘藥。
他心念一動,單獨將這三筐蝕骨草收起。
就在最後一尊沉重的赤銅丹爐被戒指幽光吞沒的瞬間,腳下堅實的地面猛地一震!
令人牙酸的岩石斷裂聲清晰傳來,江曉立足之處的地面毫無徵兆地轟然塌陷!
煙塵如同渾濁的巨浪翻滾瀰漫,瞬間充斥了大半個庫房,露出下方一個深達數丈、散發著濃烈腐朽腥臭氣息的隱秘坑洞!
鏽跡斑斑、足有成人手臂粗細的粗大鐵鏈嘩啦作響,如同幾條冰冷的巨蟒,死死捆縛著一具乾癟發黑、面目猙獰的屍骸。
那屍骸青面獠牙,口中死死咬著一枚瑩白溫潤的玉簡,心口處赫然插著半截斷裂的漆黑古劍,傷口周圍縈繞著令人心悸的墨綠色斑痕,如同活物般緩緩蠕動,散發出刺鼻的腥臭與死亡氣息。
“開!”
緊隨而至的秦嶽一聲暴喝,反應快如閃電!
他裸露在外的右臂筋肉瞬間賁張,古銅色面板下青筋如怒龍盤繞,赤紅如熔岩的罡氣瞬間纏繞五指,化掌為斧,帶著撕裂空氣的刺耳尖嘯,朝著捆縛古屍的鐵鏈猛劈而下!
鏘啷——!
刺耳的金鐵交鳴聲在狹小的坑洞內炸響,火星四濺,嬰兒臂粗的寒鐵鏈應聲而斷,碎屑激射!
秦嶽劍眉緊鎖,屏住呼吸,指尖謹慎地挑開古屍胸前那早已腐朽不堪的衣襟,露出的潰爛皮肉呈現出一種詭異而粘稠的墨綠色,那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屍腐惡臭瞬間瀰漫開來,連空氣都彷彿變得粘滯。
“丹宗上代宗主丹神子…”
秦嶽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寒意,目光死死盯著那墨綠色的潰爛
“這幫道貌岸然的雜毛!竟敢用自家武聖祖師的屍身…養毒?!”
縮在江曉身後的林虎被這駭人景象和撲鼻惡臭嚇得一個哆嗦,小臉煞白,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讓我來!”
雷洪炸雷般的喝聲從庫房門口傳來,魁梧如山的身影遮住了大半光線,目光如炬掃過坑洞內的景象,並未魯莽觸碰
“武聖的骨頭渣子,泡進老子的百年烈火酒裡,那才是真正的大補!一滴都不能糟蹋!用罡氣裹著,抬走!別沾上那鬼東西!”
他粗糙的手指隔空點了點那蠕動的墨綠斑痕,眼中兇光一閃
“這毒…有點邪門,陰得很!連武聖屍身都能侵蝕不腐?帶回去給老藥頭好好琢磨琢磨!說不定能熬出點新花樣來對付那幫玩毒的孫子!”
............
另一邊
丹宗苦心經營數百年的百畝藥田,此刻早已不復往日靈韻盎然的景象。
肥沃的靈土被粗暴地翻開,珍貴的靈植東倒西歪,不少被連根拔起,隨意丟棄在田埂上。
濃郁的藥香混合著新鮮泥土的土腥氣,卻也掩蓋不住一絲若有若無的、彷彿滲入地底的陳舊血腥味。
弟子們如同闖入寶庫的餓狼,紅著眼,喘著粗氣,瘋搶著視野裡一切蘊含靈氣之物。
一個半大少年正用盡全力,將一株根鬚虯結如龍、頂端結著鴿卵大小、殷紅如血朱果的千年血參,從深坑中連泥帶根粗暴地扯出,沾滿泥土的臉上滿是狂喜和汗水。
就在這時,他腳下被翻開的暗紅色靈土中,忽然折射出星星點點的、在晨光下異常刺眼的詭異金芒!
“快看!這土…土裡有金粉!”
少年舉著沾滿泥土的藥鏟,失聲驚呼,聲音因為激動而變調。
人群瞬間被吸引,呼啦一下圍了上去,驚疑不定的目光齊刷刷聚焦在那片被翻開的、閃爍著金光的土壤上。
只見那肥沃的暗紅色靈土裡,竟混雜著無數細碎如沙的金色斑塊,如同被碾碎的金屑,在破曉的陽光下閃爍著冰冷而詭譎的光芒。
“金粉?”
雷洪濃眉一擰,大步流星趕來,彎腰抓起一把混雜著金屑的泥土,粗糙的手指用力捻開土壤,那細碎的金色粉末在指間閃爍著冰冷的微光,更有一股塵封已久、卻依然精純凝練的武道威壓殘留…
“放屁!什麼狗屁七彩土,這特麼是武聖的骨粉!”
他臉色驟然一沉,眼中寒光爆射!
怒喝聲中,他猛地抬腳,帶著千鈞之力狠狠跺向地面!
轟!!!
一聲悶響,堅硬如鐵的藥田地面如同脆弱的琉璃般,以他腳掌為中心裂開蛛網般的恐怖深縫,碎石泥土激射!
裂縫深處,赫然暴露出層層疊疊、糾纏不清的森森白骨!
一股塵封了不知多少歲月、慘烈到極致的死氣,如同實質般沖天而起,瞬間衝散了田間的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