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宗這幫雜碎,連自家老祖都不放過!暗地裡掘墳煉屍,用平民和宗門子弟的骨頭當花肥養邪術!”
雷洪氣的鬚髮戟張,狂暴的殺意如同實質的浪潮席捲整個藥田,驚得正在挖掘的弟子們動作都為之一滯。
“算了,你們接著挖吧,這東西也能用,收好。”
雷洪眼神複雜,但並沒有多說什麼,轉身離去。
另一邊
藥田邊緣的田埂上,七名被強行廢去修為、脖頸套著沉重禁靈項圈的四品丹師,面如死灰地跪在泥濘中,身體因深入骨髓的恐懼和屈辱而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
他們華麗的丹師長袍沾滿泥點,顯得狼狽不堪。
為首的白鬚老者低垂著頭,花白的鬍鬚被塵土染成灰色,渾濁的老眼深處,卻翻湧著刻骨怨毒與一絲絕望的瘋狂。
就在看守的一名年輕弟子不耐煩地伸手推搡他起身、催促他挪位置的瞬間!
老者佝僂的身體猛地繃直,如同拉滿的弓弦,袖中寒光乍現!
九根細如牛毛、淬著幽藍寒芒的毒針如同毒蛇吐信,無聲無息地撕裂空氣,帶著刺骨的陰寒與淬毒的狠辣,直直射向背對著他、正在不遠處田埂上清點幾株罕見陰屬性靈草的江曉後心,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
“聖子小心!”
那名推搡他的年輕弟子瞳孔驟縮,尖銳的驚呼撕裂了藥田的喧囂!
江曉彷彿背後長眼,頭也不回,右手快如閃電般反手向後一抓!動作行雲流水,精準得如同演練過千百遍!
叮叮叮叮——!
一連串細密清脆如同冰珠落玉盤的撞擊聲瞬間爆響,幽藍火星在江曉掌心四濺!
九根毒針,被他赤手空拳盡數攥在掌心!
他身形鬼魅般微轉,扣住毒針的五指如同燒紅的烙鐵,帶著殘影精準無比地扣住了老者枯槁乾瘦、佈滿皺紋的天靈蓋!
冰冷的殺意如同萬載玄冰,瞬間凍結了老者眼中最後一絲瘋狂的僥倖!
“老狗,找死!”
江曉的聲音冷得像九幽寒風,一聲低喝,強橫的神識蠻橫地衝入老者識海,沒有絲毫憐憫開始慘無人道的搜魂!
“啊——!”
淒厲到不似人聲、彷彿靈魂被撕裂的慘嚎響徹整個藥田!老者身體劇烈的篩糠般抽搐,眼珠翻白,口吐黑沫,涎水混合著汙物流淌而下。
零碎而混亂的記憶畫面在江曉眼前飛速閃過......
一個全身籠罩在寬大黑袍中、看不清面目的身影,在丹宗禁地最幽暗的角落,將一枚雕琢著詭異扭曲符文的墨玉小瓶,塞進丹辰子顫抖的手中。
丹辰子眼中閃爍著貪婪與恐懼交織的光芒,那道黑袍身影匆匆離去的背影,寬大的袍袖擺動間,衣角處一個繡著精密齒輪與跳躍火焰的徽記一閃而過…
畫面戛然而止。
“器宗...鍛造宗的叛徒竟然還活著啊...”
江曉雙眼微眯,寒芒一閃,心中冷笑
他面無表情地鬆開手,老者如同被抽掉骨頭的爛泥般癱軟在地,七竅湧出粘稠烏黑的血汙,身體還在無意識地抽搐著,氣絕身亡。
“咎由自取。”江曉甩了甩手上血跡,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刀鋒,掃過其他幾個嚇得癱軟在地、失禁的俘虜。
他指尖捻動,一枚觸手冰涼刺骨、表面流轉著不祥幽光的墨玉小瓶無聲地滑入掌心,正是從老者袖中滑落之物。不動聲色地將小瓶收起後,腦海中那枚齒輪火焰徽記愈發清晰。
器宗的手,比他預想的伸得更長、更陰。
..............
時間緩緩流逝,夜幕降臨。
丹宗收刮之旅很快便結束了。
蜿蜒崎嶇的山道上,一支沉默而龐大的隊伍正如同蜿蜒的巨蟒般緩慢前行。
沉重的板車在泥濘的山路上碾出深深的轍痕,車輪不堪重負地發出痛苦的呻吟。
車上堆滿了用油布和獸皮嚴密覆蓋的物資,高高隆起如同一座座移動的小山。
濃郁得化不開的藥香、尚未散盡的血腥氣、金屬鏽蝕的冰冷味道,以及那具被嚴密包裹的武聖古屍散發出的淡淡腐朽氣息,在暮色四合、山風漸起的幽谷中瀰漫擴散....
押車的弟子們個個精壯,赤裸的上身汗流浹背,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古銅色的油光,虯結的肌肉隨著每一次發力推動車輛而塊塊隆起。
他們步伐沉穩而沉重,眼神警惕如鷹隼,不斷掃視著兩側黑黢黢、彷彿潛藏著無數危險的山林,手中緊握的重型鐵矛或開山巨斧在暮色中泛著幽冷的寒光。
隊伍中央,雷洪魁梧的身影如同定海神針,他肩上扛著一尊最為巨大的赤銅丹爐,爐身足有磨盤大小,暗紅色的爐體在暮色中宛如凝固的血液。
他每一步落下,地面都微微震顫,留下深深的腳印。
秦嶽揹負著一個巨大的、由厚重玄鐵鑄造的密封箱子,裡面封存著那具詭異的武聖古屍和心口插著的半截漆黑斷劍,步履沉穩如山。
江曉走在隊伍前列,神色平靜,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那枚納戒光滑的表面。
那枚來自丹宗長老的墨玉小瓶已被收起,但其冰涼的觸感和搜魂所見的那枚齒輪火焰徽記卻在他心頭縈繞不散,如同一張無形的大網在他腦海中交織。
林虎小跑著跟在江曉身側,小臉因為長途跋涉而有些發紅,懷裡依舊緊緊抱著那個變得有些皺巴巴的油紙包,裡面是他省下來、準備回去烤給聖子師兄吃的肉塊。
他時不時回頭望一眼隊伍後方那幾輛由鐵木打造、發出沉悶吱呀聲的囚車,裡面關押著僅存的幾名丹宗俘虜,他們蜷縮在角落,眼神空洞,身體在晚風中瑟瑟發抖。
“師兄,那些…那些藥草,真的能讓王師兄的斷腿…長好嗎?像以前一樣?”
林虎忽然小聲問道,聲音在山風的嗚咽裡有些飄忽。
“當然可以!用不了多久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老藥頭的手藝加上丹宗搜刮來的好藥,王鐵柱不僅能重新站起來,說不定,蹦得比原來還高,力氣比原來還大。”
江曉收回投向遠方山巒的視線,目光落在少年寫滿希冀的臉上,嘴角微揚,露出一絲極淡的笑意。
“真的?太好了!”
林虎的眼睛瞬間亮得如同星辰,幾乎要蹦跳起來。
隨即他又想起什麼,努力壓低興奮的聲音,帶著點神秘兮兮:“那…那株會發光的白草呢?就是大師兄說像羊脂玉的那個…它有什麼用呀?”
“那叫玉髓芝,三千年份的寶貝。它能溫養臟腑,淬鍊根骨,洗髓伐毛。”
江曉嘴角的笑意深了些。
“洗…洗髓伐毛?是像蛻皮一樣嗎?”
林虎眨巴著大眼睛道
“差不多吧,就是讓身體裡的雜質排出來,變得更強更乾淨。讓老藥頭親自出手,配上最好的輔藥,煉成【玉髓煅骨丹】給那些根基受損最重、暗傷最深的師兄弟用,幫他們重塑武道根基。”
江曉失笑道
“哇哦~”林虎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那我能分到一點渣渣嚐嚐嗎?就一點點!聞著可香了!”
小娃娃忍不住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大眼睛裡滿是渴望。
“小饞鬼!少不了你的,等丹煉好了,給你一顆最小的,讓你也嚐嚐滋味。”江曉被他那副饞樣逗樂了,屈指在他汗津津的腦門上輕輕一彈。
“嘿嘿…”
林虎捂著腦門傻笑起來。
隊伍在沉默中繼續前行,車輪滾動的沉悶聲響、沉重的腳步聲、粗重的喘息以及囚車鐵鏈的摩擦聲,交織成暮色山道上的唯一樂章。
翻過一道陡峭的山樑,前方豁然開朗。
殘破的本體宗山門在漸濃的暮色中靜靜矗立,斷裂的牌坊,倒塌的殿宇輪廓,在滿載而歸的眾人眼中,此刻卻彷彿披上了一層名為“希望”的溫暖光暈。
伙房的方向,早已升起了裊裊炊煙,一股久違的、濃郁到極致的肉香混合著靈谷粥的清香,乘著山間清爽的晚風,絲絲縷縷地飄了過來。
這熟悉而陌生的誘人香氣,彷彿帶著鉤子,瞬間攫住了每一個疲憊歸來的弟子的嗅覺。
乾癟的腸胃不受控制地發出雷鳴般的抗議,咕嚕聲此起彼伏。
隊伍後方,一個負責押送囚車的年輕弟子,肚子叫得最響,他忍不住伸長脖子狠狠吸了一口那飄來的肉香,咕噥了一句
“真他孃的香啊…比丹宗那幫孫子煉的破丹藥香一萬倍!”
這句大實話立刻引來周圍同門一片壓抑不住的低笑聲,連日的疲憊似乎都被這香氣驅散了幾分。
“都他孃的看見了吧?伙房的老火頭!把壓箱底的妖獸後腿肉都燉上了!靈谷粥熬得粘稠得能掛住勺子!”
雷洪他蒲扇般的大手用力一揮,指向那炊煙升起的方向說道
“今晚,敞開肚皮吃,飯肉酒水管夠!”
接著,他的目光掃過地上堆積的丹爐、藥材箱、還有那個封存著古屍的玄鐵箱,眼中爆射出駭人的精光
“等養足了精神,明天咱們就用這些好東西,好好磨練磨練咱們這身打熬出來的骨頭!讓它們變得更硬!更韌!更他孃的能打!”
山門內外,短暫的寂靜之後,猛然爆發出震耳欲聾、直衝雲霄的歡呼!
弟子們眼中燃燒著火焰,那是長久的貧瘠與壓抑終於得到釋放的狂喜!更是對即將到來的、脫胎換骨般新生的無限憧憬!
江曉看著眼前的一切,山風拂過他平靜的臉龐,帶走一絲深藏的疲憊。
但,他還不能鬆懈。
一想到高武世界,葉舒韻那雙病態執拗的眼眸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天火秘境開啟在即,黑市拍賣的佈局也需加緊…前路依舊荊棘密佈。
此刻,看著師兄弟們眼中重燃的光芒,嗅著山門內飄來的人間煙火氣一種名為‘值得’的暖流悄然淌過心田。
他不再停留,邁開腳步,朝著那飄散著溫暖光芒與誘人香氣的山門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