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後背唰地冒出一層冷汗。
兩年前那個中午,我蹲在車輪後面用釘子給他輪胎戳洞的情形突然在腦中閃回。
輪胎洩氣的嘶嘶聲和他此刻粗重的呼吸聲重疊在一起,震得我耳膜突突發脹。
那年我還是小學生,心智也不夠成熟,天真地以為只要他每次來,都扎破他的車胎,讓他花錢去修車,他就會因為顛簸不平的土路和頻繁的補胎費用而不再登門。
我本以為只紮了一次,他就知難而退了。
卻萬萬沒想到,我差點因為自己的莽撞,成了一名殺人犯。
我就算再熊,也沒想過要置人於死地。
那道疤像條粉蜈蚣似的扭著,我的手指緊緊攥著褲縫,不由自主地別過臉,實在沒勇氣直視。
陳老闆大概誤會成我是因為當年他騷擾我母親的行為,不願給他治腳,才別過臉。
他趕忙拿從助理腋下搶過皮包,一邊掏錢,一邊說著。
“咱還跟上次一樣,一次200塊。這次來的匆忙,我也沒想到老高師傅出了這樣的事,也沒啥能表達心意的,這1000塊,不是我的治療費,就是單純給老高斯傅買點好東西補補身子。”
啪!
十張紅鈔票被他拍在炕蓆上。
原本喝水的我爸被嗆的差點噴出來,好不容易嚥下去,盯著那十張毛爺爺不停地咳嗽,兩隻鼻孔像凍感冒一樣,不停的往出淌水。
就連一直在灶臺邊悶頭摘豆角的我母親,動作也猛地一頓,眼神不自覺地瞟向那疊錢。
兩根豆莢\"吧嗒\"掉進筐裡。
我也挪緊盯著那筆錢,下意識舔了舔嘴唇。
我心裡清楚,有了這筆錢,我的學雜費算是有著落了。
“使不得,使不得!”
我爸突然抄起炕帚把錢掃回陳老闆身邊,彷彿炕上的不是1000塊,而是什麼危險物品。
“你大老遠跑來讓我兒子治腳,一次200已經不少了,我們哪能再收你這1000塊。絕對不行!”
他的語氣中慌張帶著決絕。
我沒吭氣,可看向父親的眼神卻有些抱怨。
不是,咱家都窮成這樣了,人家白給1000塊為啥要拒絕?
難道就因為我爸的清高,就要帶著我和我媽天天吃土豆燉白菜嗎?
陳老闆收起錢,沒有放回包裡,而是笑呵呵地塞到我手裡。
“小高斯傅,這1000塊你拿著支配,想買啥就買啥!”
我緊緊攥著錢,新鈔邊割得手心發癢。
這錢夠交下學期學費;夠吃半年肉;夠讓我媽不用為了那毛錢的零頭和菜販子吵得臉紅鼻子粗了。
“二蛋,你給我把錢放下!不許拿。聽見沒有!”
父親的聲音陡然提高,語氣嚴厲得有些嚇人。
“陳老闆,我說了使不得就是使不得,你要是再堅持,我就不讓兒子給你治了!”
陳老闆被我爸這話搞得滿臉尷尬,有些下不了臺。
“沒啥使不得的!我家老高臉皮薄,我可不像他。謝謝你的好意啊陳老闆!”
一直悶頭摘豆角的母親噌地站起身,走到我身邊,從我手裡接過錢。
“二蛋,你先吃飯,吃完就給你陳叔叔好好瞧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