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娥目光掃過範尚煞白的臉,最終落在雪鳶身上,眼底漾開一絲笑意,“雪鳶,你說得沒錯,這小子雖然油滑,貪生怕死……毛病不少……”
她頓了頓,目光銳利地看向範尚,“但至少在關鍵時候,他分得清主次,拎得清輕重,知道什麼能動,什麼……碰不得,這份為哀家長遠計的赤誠……倒也難得。”
範尚頓時長舒了一口氣,看來這的確是呂娥對自己的考驗。
不過如果不是聽過趙玉峰說的那件事,自己昨晚未必把持得住啊。
娥看著他“驚魂未定”的樣子,嘴角笑意更深,帶著掌控一切的從容,“範尚。你的忠心,哀家看到了。”
範尚心頭巨石落地,連忙躬身,“娘娘聖明!”
呂娥唇角卻露出一抹笑意,話鋒卻是一轉,“不過哀家冷眼瞧著,你和雪鳶,一個心思剔透,一個沉穩內斂,倒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待到來日大事得定,塵埃落定之時,哀家便將雪鳶賞賜於你……”
範尚猛地抬頭,愕然之色難以掩飾,“啊?”
他下意識地瞥向雪鳶,只見她依舊垂眸侍立,連眼睫都未曾顫動分毫。
就好像綠色方才說的,是一件與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一般。
他心思急轉,明白這要麼還是呂娥的試探,要麼就是想要靠這個收買自己。
但不管是哪個原因,自己絕對不能接受!
按著自己現代人的思維來看,真到了事情大定那天。
自己和雪鳶這兩個太后身邊最貼近的人,知道的秘密也最多,能有什麼好下場?
範尚立刻深深拜了下去,“娘娘厚恩!小的萬死難報其一!不過霍莽老賊盤踞朝堂,樹大根深,陛下與娘娘大業未成,正是需要我等肝腦塗地、枕戈待旦之時!小的滿心所想,唯有如何為娘娘分憂,為陛下效力,早日剷除奸佞,匡扶社稷!兒女情長……小的此刻,絕不敢想,也……不配去想!懇請娘娘收回成命!”
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大義凜然。
呂娥靜靜地聽著,鳳眸在範尚和雪鳶之間緩緩掃過。
半晌,呂娥忽然輕笑出聲,“呵呵……好一個肝腦塗地、枕戈待旦!範尚啊範尚,你這份赤誠,哀家今日算是看得真真切切了。也罷……”
她微微抬手,姿態雍容,“既然你一心正事,哀家也不強人所難。此事,容後再議。你且先退下吧!”
範尚如蒙大赦,連忙行禮,“謝娘娘體恤!小的告退!”
他隨即躬著身子,一步步倒退著出了暖閣。
直到殿門在身後合攏,他才敢直起腰,長長地、無聲地吐出一口濁氣。
殿外的陽光有些刺眼,範尚看了一眼,心中暗罵,這無休無止的試探幾時休啊?
暖閣內。
呂娥端起手邊的青玉茶盞,目光落在靜立一旁的雪鳶身上,“雪鳶,方才哀家的話,你也聽見了。哀家是真心覺得,你與範尚,一靜一動,倒是相得益彰。待大事成了,把你賞給他,也算是個好歸宿。你……是何想法?”
雪鳶微微屈膝,聲音清冷如故,“回稟娘娘,奴婢……從未想過此事。奴婢的一切,皆是娘娘所賜。奴婢的歸宿,自然也全憑娘娘安排。娘娘若覺得範尚合適,奴婢……遵旨便是。”
這番話,滴水不漏,恭敬順從,彷彿談論的不是她的終身,而是一件差事。
呂娥鳳眸微眯,盯著雪鳶看了許久,“好一個全憑娘娘安排……”
說著只是揮了揮手,“哀家乏了,你也下去歇著吧。”
雪鳶再次屈膝行禮,“是,奴婢告退。”
說完這話,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暖閣內只剩下呂娥一人。
她靠在寬大的紫檀椅背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溫潤的扶手。
眼睛意味深長地看向了門口,嘴上喃喃地道,“一個深藏不漏,一個奸險狡詐……”